关于文化领域的时序分析和截面分析，已经揭示了文化现代化的大量历史事实。由于这些分析是基于100多个文化变量的分析，它们距离形成文化现代化的整体概念尚有差距。如果要把握文化现代化的整体过程，就需要在时序分析和截面分析的基础之上，进行过程分析、路径分析和案例分析。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分析和路径分析，可以基于文明时间或基于不同文明进行。文化现代化的案例分析，可以从不同文明中选择具有代表性的国家进行分析，如可以从西方文明、东方文明、阿拉伯文明、拉美文明和非洲文明中选择典型国家进行分析。关于不同文明的文化现代化，需要专题研究。这里简要讨论基于文明时间的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分析。

　　文化现代化是文化领域现代化的简称。文化领域包括独立文化领域和交叉文化领域，交叉文化领域包括政治文化、经济文化、社会文化、个人文化和环境文化等。交叉文化领域的现代化，既属于各个相关领域现代化的研究范畴，如经济文化属于经济现代化的研究范畴，也属于文化现代化的研究范畴。为了突出重点，本节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分析，聚焦于独立文化领域。这种研究旨在探索人类文化现代化的一般路径，揭示现代文化变迁的前沿的历史轨迹。

　　一、文化现代化的历史阶段

　　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分析，首先要认识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过程，因为前者是后者的一个组成部分，后者则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后者包含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个人和生态现代化等。

　　1、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过程

　　世界现代化为文化现代化提供了客观环境，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过程必然影响文化现代化的历史过程，因为文化现代化是世界现代化的一个组成部分。一般而言，世界现代化与文化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应该是大致协调的，虽然它们并非是完全同步的，而且不同国家存在差异。目前关于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过程和阶段划分，没有统一认识（图1-45）。

　　首先，关于世界现代化的起点没有统一认识。目前大致有三种主要观点。（1）17世纪的科学革命是现代化的起点（Black, 1966, 1976）；（2）17～18世纪的启蒙运动是现代化的起点；（3）18世纪的英国工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是现代化的起点。还有学者认为（Black, 1976），现代化可以追溯到欧洲文艺复兴时期（14～16世纪）。在英文里，“现代化”一词诞生于18世纪（1748～1770年），现代化研究则是20世纪开始的。《中国现代化报告》把18世纪的工业革命作为现代化的起点，现代化过程分析则从18世纪初（1700年）开始。

　　其次，关于世界现代化的阶段划分没有统一认识。目前大致有五种观点。（1）现代化进程可以分为四个时期：准备时期、转变时期、高级现代化时期和国际一体化时期（Black, 1976）。（2）现代化进程可以分为三次浪潮：第一次浪潮（1780～1860年）、第二次浪潮（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和第三次浪潮（20世纪下半叶）（罗荣渠，1993）。（3）现代化进程可以分为两大阶段：现代化和后现代化（Bell, 1973; Inglehart, 1997）。（4）现代化进程可以分为两大阶段：现代化和反思现代化（Beck, Giddens, Lash, 1994）。（5）现代化进程大致分为两大阶段：第一次现代化和第二次现代化（何传启，1999）。第3、第4和第5种观点都认为，世界现代化可以分为两大阶段，两个阶段的分界点大约是1970年前后（信息革命）（图1-45）。

　　《中国现代化报告》采用何传启研究员的两次现代化的阶段划分。如果文化现代化与世界现代化是基本协调的，那么，文化现代化进程也可以大致分为两次现代化。如果从18世纪算起，到21世纪末，世界现代化进程将持续约400年。世界现代化的400年进程分为两大阶段，似乎过于粗放。为了深化研究，可以把现代化进程的阶段进行细分。

　　第二次现代化理论把人类文明进程分为4个时代、16个阶段和2次现代化，每次现代化包含4个阶段。《中国现代化报告》对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的历史阶段进行了细分，提出六次浪潮。这些工作，可以作为文化现代化过程的阶段划分的参考。

　　2、社会现代化的历史阶段

　　社会现代化与文化现代化紧密相关，社会现代化的历史阶段与文化现代化的历史阶段紧密相关。因为，文化现代化是文化变迁的一种形式，文化变迁是人类社会变迁的一个组成部分。从人类诞生至今，社会和文化变迁就一直在发生，将来还会持续下去。社会和文化现代化既是一个持续过程，又是一个有阶段的过程，而且每个阶段的内涵和特点是不相同的。

　　《中国现代化报告2005》提出经济现代化的六次浪潮，《中国现代化报告2006》提出社会现代化的六次浪潮（表1-78）。虽然文化现代化与经济和社会现代化并非是完全同步的，但是，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的六次浪潮，可以为文化现代化研究提供一个分析框架。

　　3、文化现代化的历史阶段

　　文化现代化的历史过程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准备阶段、第一次文化现代化和第二次文化现代化。第一次文化现代化完成从传统文化向现代文化的转型，第二次文化现代化将完成从现代文化向后现代文化的转型。这里的现代和后现代，既是一个时间标识，也是一种价值标识。第一次文化现代化对应于第一次现代化、第一次经济现代化和第一次社会现代化等；第二次文化现代化对应于第二次现代化、第二次经济现代化和第二次社会现代化等。需要注意的是，这种两次文化现代化的划分，是根据现代化和文化现代化的世界前沿的历史轨迹进行的。由于不同国家的现代化和文化现代化是不同步的；对于发达国家或先行国家而言，这种划分是比较合适的；对于发展中国家或后进国家而言，这种划分只有参考意义，或只是提供一种分析框架。

　　（1）文化现代化的准备阶段

　　从世界范围看，文化现代化的准备阶段包括五个部分：欧洲文艺复兴（14～16世纪）、欧洲商业革命（14～17世纪）、欧洲宗教改革（16世纪）、科学革命（16～17世纪）和启蒙运动（17～18世纪）。它们为文化现代化提供了思想基础和知识准备。其中，启蒙运动既可看成是文化现代化的准备，也可看成是文化现代化的启动。特别是18世纪的启蒙运动，可以看成是文化现代化的组成部分。启蒙运动的思想，不仅解放了欧洲，而且照亮了世界。

　　如果从14世纪的文艺复兴算起，文化现代化经历了一个长达400多年的孕育过程。

　　（2）第一次文化现代化

　　第一次文化现代化是从传统文化向现代文化、从农业社会文化向工业社会文化的转型。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工业社会文化与农业社会文化的关系是复杂的。一般而言，工业社会文化有三个主要来源。其一，对农业社会文化的部分继承和发扬，如语言、文学、艺术、宗教和文化遗产保护等。其二，对农业社会文化的部分否定和转向，如宗教世俗化、观念理性化、现代主义、科学文化、破除迷信、信仰自由、文化专业化和文化商业化等。其三，知识、制度和观念的创新与适应，如新科技革命、城市文化、广播、电影、电视和流行音乐等。

　　如果以现代化和文化现代化的先行国家的发展轨迹为判断依据，那么，第一次文化现代化与第一次现代化（1763～1970年）的时间是大致相当的。在200多年里，文化现代化大致经历了三次浪潮，分别与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的三次浪潮相对应（表1-78）。

　　文化现代化的第一次浪潮与第一次工业革命（1763～1870年）相对应。文化现代化第一次浪潮主要发生在欧洲大陆，其本质是思想解放、破除迷信、传播科学和崇尚人文精神，文化领域逐步获得独立地位。文化现代化第一次浪潮大约在六个方面取得重要进展。① 科学革命与知识传播，如自然科学的三大发现：细胞理论、能量守恒和转化定律、达尔文生物进化论；法国《百科全书》（1751～1772年）等。② 思想解放与制度创新，如《独立宣言》（1776年）、《人权与公民权宣言》（1789年）、《法国民法典》（1804年）和专利制度等。③ 文学和艺术的大发展，古典主义音乐、浪漫主义音乐、洛可可建筑、浪漫主义文学和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等。④ 信仰自由和哲学繁荣，先后出现一大批伟大思想家，如伏尔泰、卢梭、亚当•斯密、康德和马克思等。⑤ 文化的独立地位，新闻、出版和演出等非常活跃。⑥ 城市文化的兴起。

　　文化现代化第二次浪潮与第二次工业革命（1870～1913年）和两次世界大战期间（1914～1945年）的社会变迁相对应。文化现代化第二次浪潮大约在六个方面取得重大进展。① 科技革命，如电磁理论、量子力学、相对论、自行车、发电机、汽车和飞机等。② 通讯和文化设备创新，如电话、照相机、留声机、无线电、收音机、录音机、电影和电视等。③ 现代文学和现代艺术的发展，如现实主义文学、现代主义文学、现代美术、现代音乐和现代舞蹈等。④ 现代哲学的发展，包括科学哲学和人本主义哲学，如分析哲学、逻辑实证主义、唯意志论、生命哲学、现象学、存在主义、心理分析学派和西方马克思主义等。⑤ 文化商业化，电影和流行音乐的工业化生产等。⑥ 休闲文化的兴起，体育活动和假日旅游越来越流行（斯特恩斯等，2006）。

　　文化现代化的第三次浪潮大致与第三次产业革命（1946～1970年）相对应。文化现代化第三次浪潮的时间虽然较短，但取得进展仍然是明显的。① 科技革命，如原子能、自动化、电子技术、生物技术、卫星技术和航天技术等。② 文化设备创新，如晶体管收音机等。③ 现代文艺的发展，如存在主义文学、荒诞派戏剧、黑色幽默小说、先锋派音乐和电影艺术等。④ 现代哲学和思想的发展，如现代主义、结构主义、证伪主义、逻辑实用主义和科学范式理论等。⑤ 大众传播和消费文化的发展，报纸、广播、电视和电影日复一日将无数信息传达给大众，电视、电影和流行音乐构成工业文化的核心。⑥ 现代科技的社会影响扩大，科学文化快速发展。

　　　  （3）第二次文化现代化

　　第二次文化现代化是从现代文化向后现代文化、从工业社会文化向知识社会文化的转型。后现代文化与现代文化、知识社会文化与工业社会文化的关系是复杂的。一般而言，知识社会文化有三个主要来源。其一，对工业社会文化的部分继承和发扬，如语言、文学、艺术、宗教和文化遗产保护等。其二，对工业社会文化的部分否定和转向，如后现代主义、有限理性、不确定性、生态文化、科技负作用、文化多样性和文化产业化等。其三，知识、制度和观念的创新与适应，如新科技革命、网络文化、文化全球化、文化多元化和无形文化遗产保护等。

　　如果以现代化和文化现代化的先行国家的发展轨迹为判断依据，那么，第二次文化现代化与第二次现代化（1970～约2100年）的时间是大致相当的。在100多年里，文化现代化将大致经历三次浪潮，分别与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的三次浪潮相对应（表1-78）。

　　文化现代化的第四次浪潮大致与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的第四次浪潮（1970～2020年）相对应，是由知识和信息革命推动的。文化现代化第四次浪潮大约在六个方面取得重要进展。① 高科技革命，如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材料技术、纳米技术和航天技术等。② 文化创新，网络文化如网络游戏、网络文学、网络媒体和网络立法，生态文化如环保运动、生态意识和环境立法，文化多样性和多元化等。③ 后现代文化，如后现代文学、后现代艺术、后现代建筑、后现代主义、女权主义、网络伦理和信息哲学等。④ 文化产业和文化贸易的兴起，文化增加值和就业比例大幅提高等。⑤ 文化制度和政策创新，文化组织和文化赞助的多元化（表1-79），文化民主化、文化多样性和文化遗产保护。⑥ 文化的主导地位，文化竞争和文化消费成为国际热点。

　　文化现代化的第五次和第六次浪潮，同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的第五次和第六次浪潮一样，是对未来的一种“猜想”。很显然，对于未来的两次浪潮，很难取得共识。首先，有没有第五次和第六次浪潮，就会存在争议。其次，如果有第五次和第六次浪潮，它们什么时候发生，也会有不同观点。其三，如果有第五次和第六次浪潮，它们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必然是见仁见智。

　　如果说，信息社会（网络社会）是知识社会的第一个阶段，那么，生物经济社会将可能是知识社会的第二个阶段，文化经济社会将是知识社会的第三个阶段。就像工业社会经历了城市化、电气化和福利化等三个阶段一样，知识社会的三个阶段是网络化、仿生化和体验化。

　　文化现代化第五次浪潮预计发生在2020～2050年期间，以仿生文化和自然文化为主要特征。新生物学革命和高技术的发展，导致生物、信息与纳米技术走向融合，形成具有改造和操纵生命功能的生命工程技术，生物寿命可以调控，生物经济成为主导产业，社会观念发生革命性变化。信息转换器实现人脑和电脑信息转换，知识信息无障碍获取成为社会现实，“仿生人”将进入家庭和办公室，仿生文化和自然文化将相辅相成。

　　“仿生人”是机器人的升级版，将具有人形化（人类外观）、人性化（人类情感）和人能化（人类功能）等特点。“仿生人”进入家庭，必将引发家庭的第四次革命。第一次家庭革命是家庭小型和核心化，第二次家庭革命是家庭机械和电气化，第三次家庭革命是家庭信息和网络化，第四次家庭革命是家庭仿生和多元化。第一次和第四次家庭革命，彻底改变了家庭结构和功能。

　　文化现代化第六次浪潮预计发生在2050～2100年期间，以全球文化和宇宙文化为主要特征。以新物理学革命为基础，结合高技术和新能源的发展，人类的制造和运输技术发生革命性变化，时间和空间观念发生革命性变化；超级制造系统取代人类的许多体力和脑力劳动，超级运输系统将使人类可以到达他们想去的地方，文化生活和情感体验将主导社会经济；全球文化有可能出现共识，宇宙文化有可能成为部分人的生活方式。

　　文化现代化六次浪潮后，人类文化将走向成熟。未来文化特点包括，在尊重和不违背国家法律、社会道德和科技规范的前提条件下，人们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寿命相对可控）。

　　当然，上述内容是关于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的概述和展望。文化现代化进程是不同步的。后进国家的文化现代化，既有本土文化的影响，也有前沿文化的影响，是一个多元复合体。

　　二、文化现代化的一般过程

　　关于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分析，既要划分阶段，又要分析内涵。文化现代化发生在多个层次，而且文化领域各个分领域的现代化有不同的特点，它们是文化现代化过程的基本特征。

　　1、文化现代化的四个维度

　　文化现代化包含文化生活、文化内容、文化制度和文化观念的现代化。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分析，可以按四个维度展开。文化现代化是不同步的，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分析需要覆盖所有国家。但是，如果把所有国家的文化现代化集中起来进行分析，那将是一部文化现代化史。显然，本报告重点是分析文化现代化，不是文化现代化史。这里，简要讨论文化生活和文化内容的现代化，文化制度和文化观念的现代化与文化内容的现代化是高度交叉的。

　　（1）文化生活的现代化

　　文化生活现代化是文化现代化的一种表现形式，也是文化现代化的一个主要目标。一般而言，文化生活是日常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指与文化生产、文化传播、文化消费、文化保存和文化参与相关的日常生活。通俗地说，文化生活是文化商品、文化服务和文化活动的供给、消费和参与。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个人和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生活，都会有所差异。

　　虽然关于文化没有统一定义，但是，有些人类活动被普遍认为是文化活动，如文学和艺术创造等；有些人类活动被认为是与文化活动紧密相关的活动，如体育和旅游等。根据文化生活的活动形式的不同，文化生活可以分为很多类型，例如，文学、绘画、雕刻、书法、舞蹈、音乐、电影、电视、广播、哲学、宗教、设计、摄影、旅游、手工艺、仪式、庆典、阅读、体育、娱乐和科学研究等。很显然，不同形式的文化生活的现代化，需要专题研究。

　　根据行为主体的不同，文化生活可以大致分为三种类型。

　　① 文化工作者的文化生活。文化工作者指文化领域的从业人员。他们既是文化商品、文化服务和文化活动的提供者或组织者，又是文化的消费者，消费其他人提供的文化。

　　② 文化志愿者的文化生活。文化志愿者指非文化领域的从业人员，但自愿参与组织文化活动，自愿提供文化商品或文化服务。他们是文化的提供者，也是文化的消费者。

　　③ 文化消费者的文化生活。广义文化消费者指社会全体成员，狭义文化消费者指除文化工作者和文化志愿者以外的社会成员。他们是文化商品和文化服务的消费者、公益文化活动的参与者。他们的文化生活就是文化消费和文化参与。

　　当然，这种划分是相对的，不同类型可以相互转换，而且还有一些中间过渡类型。

　　从行为主体角度看，文化生活现代化的主要表现是：文化工作者的专业化和职业化、文化就业和就业比例上升；文化志愿者的数量和来源的扩大；文化消费群体的扩大、文化消费比例上升、文化消费的理性化、大众化、多样化、个性化、民主化和国际化等。

　　根据行为目的的不同，文化生活大致分为三种类型。

　　① 文化创造和文化生产，文化内容的创造和生产活动。

　　② 文化传播和文化保存，文化内容的传播、销售和保存活动。

　　③ 文化消费和文化参与，文化内容的接受和消费、公益文化活动的组织和参与。

　　这种划分也是相对的，有些文化生活是跨类型的或综合的，例如，音乐会对于演员是文化生产，对于观众是文化消费。

　　从行为目的角度看，文化生活现代化的主要表现是：文化创造和文化生产的职业化、产业化、民主化、多样化和网络化、文化内容的科学化、理性化、人性化、多元化和商业化；文化传播和文化保存的专业化、制度化、技术化、数字化、生态化、多样化和体系化；文化消费和文化参与的大众化、多样化、理性化、个性化、民主化、绿色化、网络化和国际化等。

　　（2）文化内容的现代化

　　文化内容现代化既是文化现代化的实质，也是文化现代化的一种表现形式。目前，文化没有统一定义，文化内容没有统一定义，文化内容现代化就更没有统一定义。为了便于理解，我们从文化内涵、文化形式和文化生活的角度来定义文化内容（图1-46）。

　　文化内容是包含在文化商品、文化服务和文化活动中的文本、程序和意义，它们是知识、制度和观念的一种组合形式；文化内容的文化价值是由文化内容的意义决定的。

　　文化内容现代化包括文化内容的创新、传播和退出（文化遗失）；包括文本、程序和意义的现代化，包括知识、制度和观念的现代化；实质是知识、制度和观念的现代化。

　　文化内容现代化的主要表现形式是：知识的科学化、理性化、人性化、生态化、数字化、多样化和全球化，制度的合理化、规范化、民主化、生态化、网络化、系统化和国际化，观念的世俗化、理性化、科学化、民主化、人性化、多元化、信息化、绿色化和全球化等。

　　文化不仅有内涵，而且有外延，也就是文化的表现形式和覆盖范围。文化的外延包括语言、文学、艺术、哲学、宗教、法律、道德、习俗、科技知识、政治文化、经济文化、社会文化、个人文化、生态文化和国际文化等。不同形式的文化，都有自己的文化内容。这些文化内容的现代化，需要专题研究。

　　（3）文化制度和文化观念的现代化

　　文化制度和文化观念的现代化，与文化内容现代化有交叉，这里不再赘述。

　　文化现代化不仅包括文化生活、文化内容、文化制度和文化观念的现代化，还包括文化形式、文化载体、文化组织、文化管理和文化政策等的现代化。其中，文化组织、文化管理和文化政策同时属于文化制度的范畴。

　　2、文化现代化的三个领域

　　文化现代化包含纯粹文化、文化设施和文化产业的现代化。本章第二节讨论了这3个领域的时序变化（表1-27），第三节讨论了这3个领域的8个截面，并重点分析了2001年截面的文化特征（表1-51）。这里讨论它们的现代化过程（表1-80）。

　　（1）纯粹文化的现代化

　　纯粹文化的现代化是文化内容的传承、创新和退出（遗失）的统一。首先，科技革命多次发生，知识创新加速进行，科学文化快速发展。其次，制度创新持续不断，法律体系不断完善。其三，新兴文化不断涌现，如城市文化、工业文化、休闲文化、电视文化、绿色文化和网络文化等。其四，传统文化没有消失，部分文化遗产得到保护，部分本土文化得到传承，部分民族文化得到传播，文化多样性受到保护。其五，文化内容和文化形式在不断变化，与科技进步、经济发展和社会变迁相适应。其六，许多文化领域如语言、文学、艺术和哲学等的变迁，可以用传统、现代和后现代等来概要描述，但不能或很难进行“发展水平”的国际比较和历史比较。 其七，文化民主化和文化自由在不断发展。其八，文化的国际交流和国际合作在增加等。

　　（2）文化设施的现代化

　　文化设施的现代化是文化设施的发展、创新和淘汰交替进行的复合过程。首先，文化场所的发展和完善，文化场所的种类增加、数量扩大和质量提升等。其次，文化设备创新不断（表1-81），从各种文化用品、留声机、照相机、收音机、电影、电视机、录像机、激光唱机、广播电台到电视台等。其三，文化遗产的保护不断增强，从国家文物、世界遗产到无形文化遗产等。其四，文化组织和文化团体的发展。其五，信息设施的创新（表1-81），从电话、移动电话到互联网等。其六，文化相关设施的发展，如教育设施、科技设施、体育设施和旅游设施等。

　　（3）文化产业的现代化

　　文化产业的现代化是文化产业的创新、选择和淘汰交替进行的复合过程。首先，文化产业的范围扩展，20世纪新增加的文化产业包括广播、电影、电视和网络文化等。其次，文化产业劳动力生产率的不断提高。其三，文化产业占国民经济的比例的提升。其四，文化就业占总就业的比例的提高。其五，文化贸易和人均文化贸易的增长。其六，文化产业的政策和投资的现代化。其七，文化产业的管理现代化。其八，文化产业的国际竞争力的提升等。

　　3、文化现代化的影响因素

　　文化现代化是世界现代化的组成部分，世界现代化的所有因素都对文化现代化有影响，当然，不同因素的影响大小是不同的。归纳起来，文化现代化的影响因素，主要有九个方面：（1）政治因素，包括政治过程、政治结构、国际关系、国家安全等；（2）经济因素，包括经济活动、经济结构、劳动生产率、国际贸易等；（3）社会因素，包括社会结构、社会冲突、偶然事件等；（4）文化因素，国际文化交流、国际文化合作、国际文化竞争、世界宗教等；（5）人的因素，包括人口结构、国民素质、民族传统等；（6）环境因素，包括生活环境、自然环境、自然灾害等；（7）科技因素，包括科学发现、技术发明和新知识传播等；（8）全球化，包括国际竞争、国际合作、国际学习等；（9）文化规划，包括有目的地促进文化变迁和文化现代化等。

　　这么多因素影响文化现代化，那么，什么因素是主导因素呢？这个问题没有统一答案。候选答案包括：政治因素、经济因素、人的因素、市场因素和科技因素等。在文化现代化的先行国家，科技因素、人的因素和政治因素的作用更大一些；在文化现代化的后进国家，经济因素、文化因素（国际文化交流）和文化规划的作用更明显。

　　三、文化现代化的国家过程

　　文化多样性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文化多样性必然导致文化现代化的多样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文化现代化没有标准，尽管这个标准并非是公认的标准。文化现代化的多样性包含着文化现代化过程的多样性，或者说，不同国家文化现代化的过程是有差异的。文化现代化的过程研究，既要研究文化现代化的一般过程，也要关注文化现代化的国家过程。

　　1、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

　　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基本代表了文化现代化的一般过程；或者说，文化现代化的一般过程分析，基本反映了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前面两个部分的分析，文化现代化的历史过程和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剖析，基本反映了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但是，如果比较不同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就可以发现它们既有共性也有差异。

　　（1）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的共性

　　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的共性是非常多的。下面举几例，以作说明。

　　首先，文化现代化不是线性的。发达国家的文化现代化经历了两次转向，第一次是从传统文化向现代文化的转向，第二次是从现代文化向后现代文化的转向。第一次转向包括从封建的、专制的和宗教的文化向公民的、民主的和世俗的文化的转向。第二次转向包括从生产的、经济的和理性的文化向服务的、生态的和人性的文化的转向（图1-47）。

　　其次，文化现代化发生在多个领域和多个层面。文化现代化发生在纯粹文化、文化设施、文化产业和其他文化（政治文化、经济文化、社会文化、个人文化和生态文化）等不同领域，发生在世界、国际、国家、地区、机构和个体等不同层次。现代化过程的文化变迁具有多路径，如现代西方文化的变迁就是多路径的（表1-82）。

　　参考资料：夏基松，1985；拉尔夫等，1999；陈佛松，2001；徐新，2007；康纳，2007.

　　其三，科技和文化知识具有部分的趋同性。虽然发达国家的科技体制和教育体制不尽相同，但是，科学是没有国界的，技术可以跨国贸易，三级国民教育（初等、中等和高等教育）是大致相当的。所以，科技知识是世界趋同的，科技知识生产和传播（教育）是部分趋同的。

　　其四，文化设施和文化产业具有部分的趋同性。虽然发达国家的文化设施和文化产业各有差异，但是，文化设施的构成和文化设施普及率具有一定的趋同性，如图书馆、博物馆、体育设施、旅游设施、文化设备普及率和信息设施普及率等；文化产业的基本结构和发展趋势具有一定的趋同性，如产业比例、就业比例和国际贸易等。

　　（2）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的差异

　　先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的差异也是非常大的。下面举几例，以作说明。

　　首先，文化现代化是不同步的。如果启蒙运动是文化现代化的开端，那么，启蒙运动从17世纪末的英国开始，在18世纪的法国达到高潮，并波及欧洲其他国家和欧洲衍生国家。不同国家启蒙运动的范围和内容有所不同。文化设施、信息设施和文化产业的发展速度因国家而异。文化现代化在不同国家和不同领域的进程是不同步的。

　　其次，文化现代化是路径依赖的。文化现代化受民族语言、国家历史和传统文化的影响很大。由于语言、历史和传统文化的差异，发达国家的文化现代化也表现出很大差异。例如，法国文化富有浪漫主义和革命精神，德国文化富有理性主义和批判精神，美国文化富有实用主义和科学精神，英国文化富有商业主义和古典精神等。

　　其三，文化制度和观念具有多样性。发达国家的文化制度和观念，虽然有许多共性，如新闻出版和大众文化等，但是，没有两个国家的文化制度和观念是完全一样的。事实上，不同国家的语言、宗教、历史和在国际体系中地位的不同，决定了它们文化制度和观念的差异。

　　其四，纯粹文化和其他文化具有多样性。纯粹文化包括语言、文学、艺术、哲学、法律、道德、习俗和科学等，其他文化包括政治文化、经济文化、社会文化、个人文化、生态文化和国际文化。迄今，还没有人发现两个国家的纯粹文化和其他文化是一样的；有多少个国家，就至少会有多少种纯粹文化和其他文化；如果把纯粹文化与其他文化进行组合，文化种类就更多，文化多样性就更明显。

　　2、后进国家的文化现代化

　　文化现代化的后进国家，大多数是发展中国家。根据地理位置的不同，发展中国家可以分为五大组：亚洲国家、拉美国家、非洲国家、东欧国家和太平洋岛国。拉美文化是西方文化和本土文化的混合物。非洲文化是西方文化、阿拉伯文化和本土文化的复合体。东欧国家的文化比较复杂，包括斯拉夫文化、社会主义文化、西方文化和本土文化等。亚洲国家的文化包括中国文化、印度文化和阿拉伯文化等，既有本土文化，又受西方文化的影响。

　　后进国家的文化现代化，同样包括文化生活、文化内容、文化制度和文化观念的现代化，包括纯粹文化、文化设施和文化产业的现代化。后进国家文化现代化的阶段，因国家而异。后进国家的文化现代化，需要关注两个方面内容。（1）本土文化的现代化；（2）学习文化现代化的前沿文化，不论这些前沿文化来自何方。由于各国的语言、文学、文艺、哲学、宗教和习俗的差异，不同国家的文化现代化不可能趋同，而是高度多样性。但是，文化的部分内容，则可能出现世界趋同现象；这些内容包括科技知识、文化设施、文化产业（存在国际分工）、经济文化、生态文化和国际文化等。文化现代化是部分文化趋同和部分文化多样性的并存。

　　世界范围的文化现代化是复杂的，有些文化领域的现代化是高度多样化的，有些文化领域的现代化是世界趋同的；尊重和保护文化多样性，既是科学的选择，也是合理的战略。

　　3、文化现代化的历史作用

　　文化现代化的历史作用，与文化在现代化过程的历史作用紧密相关，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德国学者韦伯认为，新教伦理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兴起，文化是经济现代化的推动力。马克思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发展决定文化的变迁。美国学者殷根哈特认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联合作用，推动了现代化；经济发展会导致文化变迁。文化现代化的历史作用表现在两个方面：（1）文化现代化是世界现代化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且是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2）文化现代化有可能是世界现代化的一种动力因素（依据韦伯的观点）。

　　文化现代化在不同国家有不同作用。在世界现代化和文化现代化的先行国家，文化现代化既是现代化的要素，也是现代化的动力。在世界现代化和文化现代化的后进国家，文化现代化是现代化的要素；在部分国家，文化现代化发挥了动力作用；在部分国家，文化是现代化的阻力；在部分国家，文化现代化是经济现代化的伴生现象，经济发展导致文化变迁。

　　文化现代化在世界现代化的不同阶段有不同作用。在第一次现代化过程中，文化现代化可能是一种动力因素，这种观点与文化定义紧密相关。如果文化包含科技知识，那么，科技知识和包含科技知识的文化，无疑是现代化的动力因素。事实上，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和文化现代化，就是从启蒙运动开始的，然后有英国工业革命、美国独立革命和法国大革命。

　　在第二次现代化过程中，文化现代化有可能是一种主导因素，这是由内因和外因共同决定的。内因是完成第一次现代化的国家，物质生活已经极大丰富，文化和精神生活需要逐步成为主导因素；外因是国际竞争模式的转变，文化竞争成为国际竞争的新焦点。

　　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在《人类动机的理论》（1943）一书中提出的需求层次理论，可以解释这种现象。需求层次理论假设：（1）人的需要能够影响人的行为，需要是人类内在的、天生的、下意识的存在；（2）人的需要按重要性和层次性排成一定的次序，从基本的到复杂的；（3）当人的某一级需要得到最低限度满足后，才会追求更高一级的需要，如此逐级上升，成为推动继续努力的内在动力。在上述假设的基础上，马斯洛提出人的5个层次的需要，而且人的需要是循序演进的，从基本需要到高级需要（图1-48）。生理和安全需要是人类的基本需要；在第一次现代化过程中，基本需要已经基本满足。社会交往、尊重和自我实现需要是人类的高级需要；在第二次现代化过程，高级需要成为人类的主要需要；文化产业和文化现代化能够更多地满足人类的高级需要；所以，文化现代化成为一种主导因素。

　　目前，部分发达国家的文化统计数据已经能够部分证明这一点（表1-83）。在2000年前后，美国、英国、法国和加拿大等国家的文化产业增加值占GDP比例和文化产业就业占总劳动力比例都超过了农业，德国文化产业增加值占GDP比例超过了农业，澳大利亚文化产业就业占总劳动力比例超过了农业；美国、日本、英国和澳大利亚家庭文化消费占GDP比例超过6%。

　　文化现代化成为世界现代化的主导因素的外因与国际竞争有关。世界现代化是一种国际竞争，国际竞争的焦点是不断演变的，从产品和实力竞争、体制和模式竞争到知识和文化竞争（表1-84）；21世纪的国际竞争，即将或者已经进入知识和文化竞争时代，文化竞争力大小将影响甚至决定国家竞争力的大小，从而影响世界和国家的现代化进程。

　　4、小结

　　文化现代化是一个复杂的长期的历史进程，简单概述会遗失许多重要信息。如果要全面研究，每个文化领域的现代化、每个国家的文化现代化都是重要课题。因为，每个文化领域都有自己的特点，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国情；每个文化领域的现代化都是不平衡的，每个国家的文化现代化都是不同步的。有些文化变迁是文化进步，有些文化变迁是文化适应，有些文化变迁是文化转向。先行国家希望保持文化现代化的前沿地位，后行国家希望赶上先行国家的前进脚步。所以，文化现代化研究是一个世界性课题。文化现代化已经走了300年，还要再走100年，未来的22世纪也许还有新的文化现代化。未来的文化现代化研究，海阔天空，任重道远。

　　本章小结

　　在过去300年里，文化现代化是全方位的。本章关于文化现代化的时序分析、截面分析和过程分析，加深了对文化现代化的历史进程的认识，从中可以发现和归纳出文化现代化的长期趋势和基本事实。这里大致列出54个事实（表1-85），它们是分析文化现代化规律的历史基础。在分析文化现代化的趋势和事实的时候，还需要进一步识别，哪些属于文化进步的内涵，哪些属于文化适应的范畴，哪些属于文化转型的内容，哪些是中性的变化等。

　　　  注：生态文化反映关于国家现代化与自然环境的相互作用的知识、制度和观念，国际文化反映关于国家现代化与国际环境的相互作用的知识、制度和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