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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昭耀:经济全球化与拉美国家的现代化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 发布时间:2008-09-28 【字号: 小  中  大   

    在过去的十余年中,全球化概念几乎已经取代了人们所熟悉的现代化概念,似乎现代化的一切问题都可以在全球化进程中得到解决。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全球化与现代化的矛盾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迫切需要从理论上加以解决。为引起学界对这问题的重视,本文介绍一点拉美的情况。

    一

    经济全球化实始于地理大发现后重商主义经济的全球扩张。拉丁美洲是最早被卷入这个进程的地区之一,但是,拉美的现代化进程则迟至19世纪末叶才在个别地方有了最初的尝试。当时,正值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的高潮,拉美独立也已经有半个世纪之久,但现代化却少有成就,更突出的结果倒是拉美的半殖民地化。这是拉美各国人民所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段历史。

    进入20世纪后,由墨西哥革命首举革命民族主义旗帜,拉美各国在凯恩斯主义和拉美经委会发展主义理论的指引下,开始了一个生气勃勃的、以进口替代工业化为中心的现代化进程,墨西哥和巴西都曾创造过经济奇迹,拉美的现代化取得了史无前例的重要进展。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由于70年代撒切尔主义和里根主义掀起的经济自由主义风暴席卷拉美,特别是80年代末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之后,经济自由主义风暴又演变为“经济全球化”狂飙,在拉美掀起了反凯恩斯主义的所谓“革命”,以“华盛顿共识”为旗帜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席卷拉美,原来生气勃勃的现代化运动偃旗息鼓,工业化进程变成了非工业进程。接踵而来的就是90年代的一系列经济危机和政治危机。这就是拉美经济全球化和现代化发展史的一条极简括的线索。

    从这里可以看出,就拉丁美洲而言,所谓经济全球化进程,实质上就是资本主义制度在整个拉丁美洲扩张的进程。 由于“全球化”体现着资本主义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本性,它并未惠及全体人民,而只是使一部分人和少数集团受益,发展极不平衡,因而带来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导致历史上少有的发展危机。

    有些人只是把全球化进程中出现的这些问题说成是 “发展的一种代价”,但是,为什么这个代价却总是永远落在历史上已经遭受过这种灾难的国家?。

    又有一些人说,“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只要能够适应经济全球化的需要,不发达状况终有一天会结束。但是,近十余年来,全力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全面开放经济、千方百计适应全球化需要的拉美国家为什么就没有这种福分?它们不但没有变成发达国家,反而遭受了最沉重的“新危机”,而且正如克劳迪奥•卡茨(Claudio Katz)所说,私有化进行得越彻底,在世界市场上的地位就丧失得越多;给于资本帝国主义的方便越多,自然资源的掠夺就更越肆无忌惮。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情况呢?据克劳迪奥•卡茨分析,就是国际经济体制的不合理。在19世纪的时候,资本主义的体制还曾经给德国和日本以成为强国所需要的那种加速增长的空间,但现在对巴西、印度等国来说,这种空间已不存在了。现在的世界地图已经铸就成一个由中心的“坚固建筑物”和外围的不发达“可变地域”所构成的模式,在那里,只容许每个依附国家在外围状况上有所改变,其根本的依附地位是不容变化的。具体说来,在这样一个世界体系中,拉美的现代化面临着三重阻力:

    (1)经济上受制于国际资本的统治。从90年代中期开始,拉美遭受了“新兴市场”崩溃的后果。大多数受影响的国家都发生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先是资本外逃,接着是造成通货膨胀和购买力萎缩的货币贬值,然后又导致银行倒闭,国家对银行的救助又加剧了公债的耗尽,从而使得政府无法实施激活经济所需要的政策。

    (2)政治上陷入再殖民化。同国际资本统治相联系的,是外围地区政治的再殖民化。这种再殖民化是建筑在本国统治阶级同其北方搭档日益增长的联系的基础之上的。这种相互联系是金融依附、自然资源让与以及拉美各战略部门私有化的结果。经济主权的丧失使得国际资本的代理人有可能直接控制拉美的宏观经济,直接干预拉美国家的政治决策。在90年代,几乎没有一个拉美国家的总统在做出任何重大决定之前不事先征求美国大使馆的意见。不仅如此,拉美现在的资本家与上世纪40-70年代的资本家已经大不相同,他们不再关心本国的工业化,他们的首要兴趣就是加强同外国公司的联系,因为他们也部分地是外债的债权人,并从金融自由、私有化和劳工灵活化得到好处。更危险的是,在那里甚至还存在一个忠实于外国资本远甚过忠于本国政府的官僚阶层。他们是从美国大学培养、经过国际组织和大公司训练的一批人。这种日益普遍化的政治再殖民化自然会带来政治上的灾难。由于他们的统治在民众眼里已经丧失合法性,所以强烈反对他们统治的政治运动此起彼伏,巴拉圭、厄瓜多尔、秘鲁、阿根廷等国的政权就是因此而相继崩溃的。在这种政治环境中,现代化自然难以取得进展。

    (3)美国的军事干涉。当外围国家陷入经济危机、传统政党威信丧尽和国家陷入解体的时候,美国就寄希望于政变。在委内瑞拉就是这样。他们想在那里扶植一个傀儡政府以取代那里的革命民族主义政府,从而加强对古巴的封锁,瓦解萨帕塔主义组织,限制巴西劳工党的胜利,惩戒阿根廷的人民起义。他们还炮制了一个“哥伦比亚计划”,想在拉美进行战争干涉的实验。为了对付外围国家的不稳定,加强对外围国家的控制,美国已经对原来的巴拿马司令部实行了分权改革,在别克斯(Vieques)、曼塔斯( Mantas)、阿鲁巴( Aruba )和萨尔瓦多安装了新的现代化设施。美国军队通过它设在全球的51个基地的网络,可以同时在100个国家实施6万官兵的高速调动。这个超级大国虽然只有世界5%的人口,却占了世界40% 的军事开支。它的军事存在,自然是对拉美自主地位的严重威胁。

    由于上述这些阻力,拉美的现代化几乎一直停滞不前。从20世纪初至今,拉美没有一个国家改变了它传统的中等国家的地位。墨西哥自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之后,虽然算是稳定增长,但它的地位却从2004年的第10位下降到了2005年的第12位;巴西下降到了第14位,阿根廷根本没有出现在前15名之内。

    在全球化与现代化的关系上,拉美实践给我们的最大教训是:一个国家的现代化,并不取决它“融入世界”,而是取决它融入世界的方式。譬如非洲,它的外贸收入所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高达45.6%,同欧洲的13.8% 、美国的13.2%相比,是非常的高了,其融入世界的程度不可谓不高,但它却是地球上最穷的地区。所以,现代化的战略选择是至关重要的。

    二

    近10余年来,由于拉美现代化进程陷入困境,拉美各国反对新自由主义的斗争如火如荼。1994年,墨西哥恰帕斯土著居民首先起义,明确提出反对新自由主义的口号。接着,巴西的无地农民运动、厄瓜多尔的土著主义运动、玻利维亚的古柯农运动、阿根廷的反对梅内姆主义的工会运动和道路封锁者运动、委内瑞拉的查韦斯主义运动蓬勃兴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反对新自由主义的政治潮流,这股潮流后来又涌向西雅图,加入到了全球反对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运动之中。从本世纪初开始,运动发展到鼓励抗议投票和街头直接动员,造成一批新自由主义批判派政党和政党联盟在委内瑞拉、智利、、玻利维亚、尼加拉瓜、厄瓜多尔、乌拉圭、阿根廷、巴西、危地马拉等国的大选中获胜。当前,执政的左派政党又继续努力,多方推动议会改革和制定新规章的进程,以促进反对新自由主义的政权建设。

    更为可贵的是,在这场反对新自由主义的群众运动中,拉美左派还提出了新的现代化理论。这就是目前在拉美广为流传并广泛讨论的“21世纪社会主义”。该理论由德国社会学家和政治分析家海因茨•迪特里希(Heiz Dieterich Steffan) 于1996年提出。当时,拉美反对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秩序的运动正缺乏一个经济建设、政治建设和社会建设的计划,“21世纪社会主义”正是一种可供选择的、可用以填补这一缺陷的方案。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当时正号召创造社会主义理论,他在仔细研究了这一理论之后,决定用来作为其玻利瓦尔革命和制度建设的理论基础;厄瓜多尔总统科雷亚和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也都表示拥护这一理论。

    什么是“21世纪社会主义”?据迪特里希的说法,市场经济制度和资产阶级议会制度已经证明不能解决人类诸多重大问题。一个社会就是一部应能通向福利生活和美好环境的车辆。如果这部车子做不到这一点,而且常常出毛病,那么,你就应该开始考虑换一部新车。你需要乘坐另一部车来达到这个目的,也就是说,你需要有一个超越后资本主义社会的新的历史计划。“21世纪社会主义”就是这样的一个新的历史计划,就是给这部新的未来人类车辆所取的名字。

    21世纪社会主义理论认为,无论是“工业资本主义”,还是“20世纪社会主义”,都未能解决诸如贫困、饥饿、剥削、经济压迫、性别歧视、种族主义、自然资源毁灭,以及真正参与制民主缺乏等等人类紧急问题。为了挽救人类的这些失败,该理论认为现行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应该由一个“性质上不同的制度”取而代之。这个新制度包括四个基本点:

    (1)以一种民主规划的价值经济取代市场经济,即在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上建立一种等值经济制度,产品的价值直接由创造价值的人们民主地决定,而不是由市场经济原则来决定。他说,并不是有了合作社、工人合营和社会生产企业,就是进入了21世纪社会主义,这是错误的,因为它们都还必须在大贸易系统的逻辑下运作,就像海里航行的船只,每只船形式不同,但不管其形式如何,为了不至于沉没,都必须服从所在环境的运动规律。如果合作社想摆脱海洋这个暴君,即市场经济的逻辑,那么它就必须改变航向,驶向另一个现实的系统,也就是说,发展等值经济(la economía de equivalencias)。如果继续航行在市场经济的海洋里,那就不是,也不可能是社会主义。工人合营和社会生产企业也是这样。因此,一种经济,只有当它按价值运作,实现等值交换,并通过民主的方式设计经济各主要标准(包括宏观的,如投资率、国家预算等,微观的,譬如剩余价值率,即对劳动剥削的程度)的时候,才是社会主义经济。为了能建设这样一种社会主义经济,必须具备以下三个必要的客观条件:(1)有可供自由使用的母值计算数学(matemática de matrices);(2)经济的完全数字化;(3)有一个先进的、各主要经济实体之间的信息网络。这些条件的存在就其整体来说,还只有5年的历史,这就是为什么苏联从未建成社会主义的原因。譬如,苏联在80年代几乎还没有能力对大约2000种产品的价值(时间投入)进行数据处理,而当时它的产品已超过了1000万种。这就是说,在当时,苏联还没有建设社会主义经济的客观条件,人类还可悲地处于一种原始社会主义(protosocialismo),或乌托邦社会主义阶段。

    (2)以一种服务于多数人的公共事务管理取代阶级国家,即实行一种多数民主制,凡与全社会有关的重大问题均由公民投票决定。

    (3)以一种直接民主制取代富豪统治,即在民主的国家机构的基础上实行基础民主制,国家机构是多数公民共同利益的真正代表,并保护多数人的权利。

    (4)培养一种有批判意识、有责任心、能理性地、有道德地和有审美情操地进行自决的公民。

    该理论特别强调,21世纪社会主义理论的真谛是反对资本主义逻辑。资本主义的全部经济生活都是建筑在资本主义积累规律(ley de la acumulación)的基础之上的,追求的只是资本积累,因而导致自然界被毁灭、成百万人的社会被毁灭。资本主义天生是野蛮的,只有在有足够的社会力量迫使他们不得不做点改变的时候才变得“文明”一点,但他们改变的只是做法,而不是资本主义的逻辑。因此,从“21世纪社会主义”的观点来看,我们应该把战胜这个逻辑作为我们的指导原则。战胜资本主义的逻辑就意味着要从根本上把人的需要摆在第一位,而不是把赚钱摆在第一位。也就是说,不能按照资本主义的不变成商品就不能为资本积累做贡献的逻辑,把所有现实的东西都变成商品。根据反对资本主义逻辑的原则,他认为,实行资源,特别是不可再生资源的国家控制,就是一个很大的变革,是一个改变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模式和方针,从而实现从剥削到共生的过渡的问题;是从根本上反对资本主义逻辑的。根据反对资本主义逻辑的原则,他认为,使用价值应该高于交换价值。交换价值是商品和服务在出卖时的价值,资本主义只承认这个价值,因为不出卖就不能赚钱,就不能积累。使用价值是服务于人的福利的东西。我们不反对交换,自然也不否认交换价值,但我们反对把交换价值变成一种被作为全部逻辑而强加于人的价值。我们需要另一种生产组织,以发挥使用价值的功能,而不是交换价值的功能。这就意味着要满足社会的需求,而不是满足市场的需求;同时也意味着要停止私有化,意味着要把人类生活的基本部门,如保健、教育、文化等理解为集体的遗产。根据反对资本主义逻辑的原则,他认为,民主必须要普及到所有人的关系之中,而不只是在政治上。普及的民主制是完全反资本主义逻辑的,因为没有什么比资本的经营更不民主的了。根据反对资本主义逻辑的原则,他认为,必须实现文化多样性。文化多样性意味着西方文化统治的结束。

    该理论认为,建立这种新的社会制度是一场革命,但这场革命应该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主张使用暴力,因为现在的制度是几千年不断摸索的结果,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被改造。凡想获得成功的社会革命,都必定是革命的好处广被人们信服的结果,而不是通过国家的强力和压迫而强加的。

    三

    许多学者都认为,十余年来拉美的上述变化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它说明拉美正在经历一个“时代的变化”。

    按拉美学者的意见,所谓“时代的变化”主要有以下5个标志:

    第一是它宣告了“历史的终结论”的破产。90年代初,由于东欧剧变、苏联解体,西方保守派的“历史终结论”满天飞,宣告社会主义已经彻底失败,并力图使社会主义成为舆论的一种禁忌。然而今天,“21世纪社会主义”理论重新兴起,反对资本主义的幽灵和社会主义的幽灵重又在拉美的人民中游荡。

    第二是左派政党相继在9个国家执政。蒙德维的亚第十四届圣保罗论坛指出,这一事实证明“拉丁美洲正在经历一个‘时代的变化’”。

    第三是左派政党正努力推进议会改革,探索人民当家作主的道路。

    第四是左派政党执政后拉美已开始实施“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推进拉美自己的一体化进程。

    第五是巴西、阿根廷、委内瑞拉、乌拉圭等南美国家已建立“南方银行”(2007),开始建设新的自己的金融机构。

    当然,这些以反对资本主义全球化为目标的变化能不能取得胜利,能不能给拉美的现代化带来辉煌的前景,目前都还不能作出定论,因为正如莫多内西所指出的,“新自由主义的统治不会自行死亡,他会进行抗拒” ,斗争还十分尖锐,历史还有反复的可能。但是,不管如何反复,资本主义的固有矛盾不到资本主义结束之日是不可能消失的,因而斗争总会继续下去;正义的制度,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制度最后总会取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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