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阶(中国科学院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

黄秉维教授是中国地理科学界的泰斗，在国际地理学界是一颗耀眼的巨星。如果说，竺可桢教授是现代中国地理学的奠基者的话，则黄秉维教授是中国自然地理学的开拓者。黄秉维的名字，是与中国地理学的发展连在一起的。中国现代自然地理学不能没有黄秉维的名字，同样，黄秉维的名字离不开中国自然地理学。黄教授是一位科学家，他一生大部分时间是在中科院地理研究所度过的，除了培养研究生之外，真正从事学校教育的时间并不多。但是，黄秉维教授的学术思想，黄秉维教授的治学精神，黄秉维教授的地理学理论和成果等却教育着一代代的地理科学工作者，培育起一批批的地理科学人才，影响着全国所有的大专院校的地理教育，影响着全国每个地理类研究所的学术方向和研究专业，指导着老中青、过去、现在和未来成千上万的科学工作者。

我从大学接受地理学教育到毕业后从事地理科学与环境科学研究40余年，最大的遗憾之一是没有机会直接在黄秉维教授指导下从事研究，成为他的“嫡系”弟子。但是，我和广大地理科学工作者(包括科研的、教育的、从事实际工作的等等)一样，一直接受着黄教授的学术熏陶，是黄教授“编外”的学生和弟子。回想起来，我能在地理科研的战线上坚持下来，不改初衷，不转行，不另谋职业，不后悔选择地理学为终生职业的话，是与黄秉维教授的教育、启发分不开的。

记得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国地理科学的队伍不大、地理学向何处去的问题十分突出，而又无人能回答。大学地理系的学生一入学就闹专业思想是很普遍的现象。只是由于那时的政治气氛和学校纪律，个人对专业的“选择”是必须在百分之百的服从分配的前提下考虑的，一旦国家决定(录取)你的专业，没有任何讨价的余地。这种背景下许多地理系的学生才勉强读到毕业。要是象现在那样，学生可以较自由的选系、转专业的话，相信当时许多地理系会垮掉。我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选”入中山大学地质地理系自然地理专业的(高考“第一志愿”不是自然地理学)。入学的第一年几乎天天都在为转系又转不了而苦恼、而失眼。那时，黄秉维教授是全国人大代表(没记错的话)，每年都要到广东考察，而每次到广州，都要到中山大学作学术报告，与地理系的师生座谈。我作为一名想求得地理学发展前途答案的学生，自然每次都成了黄教授的“旁听生”，聆听黄教授对地理学发展的分析。正是当时，黄教授提出自然地理学发展的三大方向：水热平衡、化学地理、生物群落，为自然地理学的基础理论研究和学科定量指明了方向。也正是在那时之后，中山大学自然地理学专业根据黄秉维教授的学位定位，选择化学地理作为主要方向，形成以唐永銮教授为主的学术、教师队伍和梯队，很快编(开)出化学地理学、生物地球化学、土壤地球化学、风化壳地球化学等讲义或课程，我也坚定了对自然地理学学习的信心，选择化学地理的方向。可以说，这为我20世纪70年代初选择环境科学作为研究方向奠定了基础。认识清楚了，信心来了，兴趣也就大了，从对自然地理学的茫然，逐渐变成强烈的兴趣。一、二年级时，学习成绩是4分满足、应付了事，3年级开始至5年级毕业，基本上是门门5分。这种转变，如果没有黄秉维教授的教导，亲临学校指导，我想是不可能的。

在中科院成都地理所从事科学研究的几十年里，在多次学术研讨会上，三峡工程(生态环境影响组)论证会上和不多但不只一、两次的与黄教授的直接交谈上，更加深深地为黄秉维教授的学识所折服，为黄教授80多岁高龄还博览群书、孜孜不倦、实事求是的精神所打动。黄教授晚年提出陆地地球表层系统作为地理学的研究对象，为地理学在21世纪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记得在黄秉维教授85华诞的庆祝会上，来自全国各地、各个部门的高层领导，不同专业的院士，不同辈分的全国著名的专家、学者，不同年龄的黄教授的学子、学孙、曾学孙，都对黄教授的丰功伟绩、学术成就、敬业精神、科学态度齐声赞颂，对地理学一代宗师肃然起敬。学者们对黄教授的这样感情产生得是那样自然，那样出自内心，那样协调一致，那样远离世俗，这是当今中国人际关系中所罕见的。

事后，我总在想，黄教授，一个并不魁梧的“老头”，成为全国地理学发展的领路人，成为吸引广大地理科学家一起团结奋斗、为国效忠的核心人物，成为科学界有口皆碑的科学巨人，他的魅力来自哪里？来自深厚渊博的学识，来自科学的献身精神，来自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来自活到老学到老的“不老”活力。现在，黄教授走了，但他的精神是永存的，他的学术思想是永生的，他的人格是永远有魅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