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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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鹅大会
自青岛出发，“极地”号海上航行20多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南极海区。这已是1988年12月。这次远征南极，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创立中国南极中山站。当年英国库克船长驾船到了南极之后，受陆缘冰阻挡，望着南极大陆上不去。我们的船也是一样，望到南极大陆拉斯曼丘陵，受白茫茫的冰原影响，船开不过去。我们乘坐的是一艘抗冰船，最早是从北欧芬兰买来，原来叫“里尔”号，易主中国后改名“极地”号。因为它不是破冰船，只能在浮冰占海区40%～60%的地方行驶。而我们眼前的冰原，几乎是100%的冰区，因此船体难以向岸边行动。国内要求我们这支探险队，不管中山站建成与否，都要在来年的2月底离开南极。这表明，我们在冰区荒废的时间越多，越是难以完成祖国赋予我们的建立中山站的任务。为了争取时间，队领导决定，开着船进入冰裂隙。这些冰裂隙，有的向着海岸方向，大致成纵向。也有的地方又变为横向。关键是，船开进冰裂隙后，不是被过于狭窄的冰裂隙所阻，就是被卡住，夹在冰原中间出不来进不去。面对这欲干不能，欲罢不忍的日子，觉得特别无聊。有的读者可能会想，你不会聊天吗，不会看书吗，不会去看闭路电视吗？说老实话，没有一点这样的心思。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每个队员身上有压力，祖国交给我们的建站任务如果完不成，就无脸见江东父老。如此这般被困了半个多月。说老实话，在这段时间里，连聊天都没有话题。相互之间想聊些什么，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没什么再聊的了。在南极看不见电视，听不见广播，信息只有输出没有输入，也就没了聊天的话题。最后有些队员只好以学企鹅叫打发时间。当企鹅群从冰原上走过，有的队员学叫几声，一些企鹅就回头看看，有没有同族相随。可见学得多么像!
应该说，“极地”号刚开进冰区第一天就不顺，船头被撞了一个直径约70厘米的洞，后来又撕大到1米。好在这种抗冰船外壳是双层的，如果是单层的话，水早就漏进来了。出现了这个问题，更使考察船不敢与大块浮冰对抗。天气的转暖，加上潮汐的作用，浮冰疏散，出现了有利于考察船行动的条件。到了1989年1月15日，“极地”号船终于靠近距南极陆岸约400米地方。当时队友们特别高兴，因为这表明建站的时机到了。然而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考察船抛锚约两个小时，船的左舷突然有大冰山发生崩塌。冰山上的顶层是积雪，冰山倾翻自然会扬起雪尘，天色暗了下来。倒进海里的冰山，溅起了十多米高的水柱。一块连着一块的冰排在船体附近来回冲撞，有时还会从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像吉普车这么大的冰块。这是什么原因呢？我们分析，是远方冰山崩塌，冰体重力加速度砸进海里后，由于它是冰块而非石头，沉到一定深度必然要往上浮，才会蹦出海面。当时最可怕的是一块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冰丘，跃动着从远处径直冲我们的考察船。当时我们觉得，等这个冰丘冲到我们考察船，非把船撞漏不可，那我们就该“光荣”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大冰丘距离我船七八米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然后又往回推。显然这是上帝在佑护着我们，念我们有着很強的报国之心。我们曾经议论过，待考察结束论功行赏时，建议考察队给这块冰丘荣立二等功。
冰崩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我觉得我们的末日要到了。当时我想得最多的是应该让祖国人民知道我们所遇到的危险是什么。如果我们真的因为冰崩而牺牲在南极，他们知道我们是怎么死的。否则的话，难免有人对我们进行种种猜测，如考察队员内讧造成船毁人亡：如船体触礁而沉没海底。也可能成为永远找不到谜底的南极自然科学探险之谜。我作为一个记者，应当赶快写稿子，把遇险的消息报回国内。队友们都汇聚到甲板上看冰崩，我转身回到舱里写稿。刚一动笔，我突然想到，他们在外面看冰崩，要是突然决定撤离考察船，又不知道我在舱内，会把我丢下的。于是，我马上把舷窗拧开，队友们有什么行动我都清楚，便于与队友们同时撤离。又想到，如果队友们撤离考察船，我不能简单地跟着跑，应该把我写的南极探险日记、护照放在包里，这些东西是不能丢下的。日记是我将来写回忆录的基本资料。护照更是不可缺少，假若我因冰崩流浪到国外，成为国际盲流，人家警察抓住了我，也得知道我是哪国的盲流!透过舷窗，见冰崩仍然在发生，队友们的惊叫声时时传入我的耳中，局面格外危急。看来我们要走向另一个世界，死以前应该穿件好一点的衣服。我们平时穿的衣服都是破旧的考察服，新的考察服一直放在柜子里舍不得穿。我顺手把柜门打开，快速穿上新衣服，准备迎接死亡。一切安排妥当，我埋头写我们在南极遭遇特大冰崩的报道。稿子写完发回国内，题目是“我‘极地’号在南极遇到特大冰崩”。因为报道的内容重大，做为新华社通稿播发后，1989年1月16日，这则消息刊在人民日报头版，同时也被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的报纸所广泛刊载。之后，“极地”号为冰山所围堵 足足困了一个礼拜时间。到了第7天，有的队员发现围堵我们的冰山在分离，间距逐步扩大。指挥员见机不可失，命令船员驱动考察船赶快向外冲，终于脱离冰山围堵，进入自由航行海区，为我们实现建站愿望提供了条件。1989年2月底，五星红旗在南极大陆升起，我们终于建成了中国南极中山站，胜利地完成了祖国交给我们的任务。从此，中国在南极大陆或者说在南极圈内有了自已的第一座考察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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