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鸟1700年灭绝，中国犀牛1922年灭绝……”今天中午，在北京展览馆的科技周主题科普展生态园展厅，两个中学生轻声读着展览的介绍，脸上写满了惋惜。

    他们也许并不知道，紧邻展馆、陪伴他们长大的北京动物园正面临搬迁和性质调整的严重“事变”，可能用不了多久，不但看灭绝的动物不可能，就连看一般动物也将变得非常不易。

    在近日举行的中国动物园协会科技工作会上，有关人士说，城市动物园搬迁已“蔚然成风”———目前至少有16个城市动物园在“为城市建设让路”的方针下处于搬迁、再建新址的状态。上海动物园因开发商判断土地价值超过50亿元，陷入了三年的搬迁问题之争；西安动物园迁到了几十公里之外，原址盖起了高层住宅……

    比这些动物园更不幸的是昆明动物园。这个有51年历史的科普教育基地面临的命运不是搬迁，而是除名———昆明动物园(下称昆动)将可能因为云南野生动物园(下称云野)的创建被迫取消!

    两份合同决定了昆明动物园的命运

    昆明动物园建于1953年，展出动物从7种11只发展到300余种5000余只，形成了亚洲象、滇金丝猴、小熊猫、长臂猿、绿孔雀五大具有云南地方特色的圈养繁殖种群。每年游人量超过300万人次，在全国动物园中位列全国第三。每年上缴利税103万元，给昆明市园林绿化局上缴300-500万元，被评为“全国十佳动物园”。

    采访中，记者见到了昆明动物园动物搬迁的唯一依据———两份合同。

    第一份的甲方是浙江湖州金京投资发展公司，即云野的投资方，乙方为昆明市园林绿化局，即昆动的上级主管部门。合同规定，甲方以租赁动物经营权的方式接受乙方昆动大、中型动物，租赁期限为60年，租金每年300万元。动物因自然死亡造成的数量减少，双方均不承担责任。新繁育出的动物归甲方所有。甲方确保安置昆动60名员工。该合同签订生效后，乙方不再建立新的动物园。

    2004年4月2日，有了第二份合同，甲方是云野，乙方是昆动。该合同将租赁变成了一次性转让，甲方不负责为乙方员工安排工作。而“该合同签订生效后，乙方不再建立新的动物园。”则被继承。

    当然，这并非昆动的真实意思表示，他们的意见被领导要求作为个人意见予以保留。

    知情者说，之所以约定“不再建新的动物园”，是因为投资方在市场调研中发现，凡城市动物园和野生动物园共存的地方，野生动物园效益都不好，所以才提出了昆明市只能有一家动物园的要求。

    于是，合同被昆动员工称为“卖身”契约。

    省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就可以“从宽处理”

    记者打了若干次电话，在云野大门口等了两个小时都没能见到云野的负责人，甚至连市场部的经理也没见到。因此，所有有关云野的内容，都只能是别人的转述。

    在昆明市人民政府经济技术协作办公室给市建设局的昆经(2004)2号文件中，对云野有一个系统的描述：“云南野生动物园项目是由浙江湖州金京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在昆明金殿国家森林公园独资建设的项目，项目总投资1.5亿元人民币。该项目系云南省重点招商引资和2003年昆交会签约项目，并已列入省市两级领导联系推进制，分别由省政府XXX和昆明市XXX联系推进。

    由于预定的开园时间临近，施工和开园筹备任务繁重，从优化昆明投资环境的角度出发，请贵局对该公司在建设过程中存在的建筑工程违章行为，给予从宽处理为盼。”文件的标题为《关于妥善解决云南野生动物园建设项目违章事宜的函》。

    在整个采访活动中，记者多次听到诸如“这是领导的意思”的表述，好像没有人愿意和领导唱对台戏。于是一些部门“从优化昆明投资环境的角度出发”，该管的事没管，因为不好管。

    4月20日，昆明市政协的15位委员与云野进行座谈。委员们要求云野出示开工建设许可证等相关手续，云野没能提供。4月26日，云南省环保局监督处透露，他们曾要求云野补齐环境影响评价的一些资料，但云野迄今也没有交。……

    招商引资不应牺牲公众利益

    今年两会期间，部分政协委员对云野的建设和昆动的前途问题反映强烈，于是政协昆明市委员会及部分人大代表对此事进行了全面的调研。昆明市城乡建设环境保护委员会主任岳卫平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岳卫平主任说，浙江湖州金京投资开发有限公司投资建立云南野生动物园是个好项目，“但决不能以撤消昆明动物园和损害公众权益作为代价。”

    调研组认为，撤消昆明动物园事关大多数群众的利益，属重大决策，但此项决策的程序不完善、不透明。决策前，既没有提交人大、政协讨论和征求意见，也没有公开征询市民意见，广泛听取社会各方面的反映。调研组认为，既然是招商引资为民办好事实事，为何要遮遮掩掩？城市动物园是城市重要的基础设施，是城市现代化建设的重要内容，是用纳税人的钱建设的，属社会公共财产类的国有资产，是重要的科普教育基地。与云南野生动物园相比，功能完全不同，无法相互取代。

    岳卫平说：“调研中有的委员提出，牺牲城市动物园，实际上是牺牲了市民的公众利益，以此换取招商引资上的成绩，是不符合三个代表的精神的”。调研组认为，两园共存可以更有利于动物保护事业的发展。

    那只黑猩猩可惜了

    4月28日，云野试营业。门票25元，参观用电瓶车50元。出租司机告诉记者：“太贵了，不像去昆动那么实惠方便了。”据了解，昆动成人10元、儿童5元的票价百姓接受得起，很多人是那里的常客。

    据当地报纸报道，全省黄金周期间80%的投诉反映的是野生动物园的问题。“更让人担心的是，一些野生动物已经开始生病，甚至死亡。”据一位参与野生动物园筹建的在昆明动物园工作的兽医介绍，该园的梅花鹿已撞死3头，两头年幼的黑熊、4只大羚羊也全死了；一只鸵鸟跌断了腿，一只黑猩猩也死了。他说：“黑猩猩一天应当吃七八公斤最好的苹果，还要喂牛奶和牛肉，但云野生只给它们配三四公斤很差的苹果”。

    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王应祥教授曾被昆明市园林绿化局邀请对云野进行考察。他说，3月中旬，云野动物笼舍展区仍处于建设阶段，无法确保游客、野生动物及饲养管理人员安全，无法确保动物安全地度过场地改变的适应期及健康。例如，作为狮、虎、熊、豹等猛兽区，无任何饲养管理操作道路，饲养管理人员不能进入猛兽活动区，无法进行有效管理和处理应急条件；长颈鹿、角马、斑马等动物活动场地林子过密，桩坑过多，不适合动物生存；把饲料配制区、繁育场、兽医院、检疫场紧靠建在一起，不符合卫生防疫要求等等。在尚未进行全面整改、达到野生动物饲养展出、生存繁殖条件时，不能满足野生动物人工条件下的健康生存，不能进行动物搬迁工作。王教授说，解决这些问题一个多月的时间显然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