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第一届科学大会召开十年之际的1988年,我们中国科学院成都山地所东川站,在老一辈科技人员辛勤努力和奋斗下,首批进入了中国科学院面向全世界开放的野外重点台站的行列,成为国家首批开放的五个重点野外台站之一。从此,中国科学院东川泥石流观测研究站率先在山地所野外台站中,开启了一个崭新的历史发展进程,极大地促进了山地所野外台站的发展和建设。而东川站本身的发展又推动了山地所整体的发展,山地所、东川站的人们,在历史发展的史册上,书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就了属于山地所人的辉煌与骄傲,更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两幅看似普通寻常的东川蒋家沟的老照片,分别摄于1989年和1996年;在许多寻常人的眼里,它们的确也太过于平常,也算不上有太多令人心动的元素,但在老东川站的人们的心目中和记忆里,却蕴含着太多的内涵,深藏着许多的秘密。这两幅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场景,现在的人们早已无缘得见,但在山地所人和老东川站人们的心里,依然保存着太多的暇想,寄托着深沉的祝福与牵挂……。
两幅照片,是静与动的相互衬映,相互烘托、对比,他们是执着凝重的守望与付出,更是激流勇进的拼搏与挑战!历史的一页早已翻过,逝去了的也不会重复,但那逝去的岁月与青春年华,却时不时的在人们的内心激起那层层的波澜;我凝视着眼前这两张当年拍下的风格迥异的照片,一份喜悦,一丝苦涩,一份牵挂,一份眷恋,从内心深处五味杂陈慢慢地湧出,视线也渐渐有些模糊,眼角处不由自主悄悄地有了些许潮湿的印迹……;掐指一算,不经意间竟已又过去了三十多年,而距首届全国科学大会召开也已经四十年整。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岁月流逝时过境迁,只有这两张照片,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仍然是那样的凝重,那样的泥流澎湃惊涛骇浪……,只是我们已逐渐老去,虽然依旧在努力,但历史的接力棒,早已交到了新一代山地所人的手里,崭新的更加宏伟的篇章由他们再去书写传奇……。

在东川蒋家沟站站区公路悬崖陡坡上,一片断崖特别引人注目,绕过了它这个弯,中国科学院东川泥石流观测研究站的全貌就尽收眼底,在这片断崖下一大块支离破碎的变质岩,脱离了母体孤悬在断崖边,它的脚下就是我们进入观测站的狭窄陡峭的简易盘山公路,而路的左边就是深达二百米的沟谷,蒋家沟主沟就在山脚下静静地流淌,断崖上由于只有破碎的岩石,寸草不生,却独有这么一棵当地耐旱的酸浆树,从贫瘠的岩石裂逢中,倔强地伸出了枝杆,迎着蒋家沟强劲的山风轻轻摇戈,给孤岩增添了点点翠绿,绽放出生命的光华与顽强。它被我们老东川站人亲切地称呼是东川站的迎客松;所有进出东川蒋家沟站的人们,都会在有意无意中多看它几眼,在那个环境条件极端恶劣的情况下,它却生长得那样繁茂,那样挺拔俊秀。那份执着的坚守和凝重深情的守望,不正是对我们成都山地所人最真实的写照吗!山地所东川站的人们,每年5至9月,只要钻进了这环境险恶的深山沟里,就象这扎根石缝的酸浆树一样,扎根山野,默默地为祖国山地科学事业刻苦奉献,许多人甚至几个月都不能出山一次,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无怨无悔,书写下了那辉煌的诗篇。“暮色苍茫谁守望?蒋家沟站树倔强,迎来八方远行客,佑蔽平安科研忙,远眺蚂蚁坪雨狂,近探滑脚坡下荒,泥石流猛滩地滥,磅礴乌蒙我担当!”山地所老一辈,新一代的那么多为祖国山地科学事业默默奉献,刻苦奋

斗的那一个个普普通通的“我”,不愧担当起了让乌蒙磅礴惊天动地光荣的历史使命的重担与责任!
另一张泥石流冲击东川站一号观测楼的照片,拍摄过程就一波多折,要拍摄到富有较强视角冲击力的动感强烈的泥石流照片是很不容易的。从开始构思到最后成功抢拍到,前后共历时了八年之久。山地所与泥石流打交道的人们都知道,泥石流暴发时往往伴随着狂风暴雨,而蒋家沟的风异常猛烈,雨是斜着横扫过来的,在狂风暴雨中人根本无法站立。更何况泥石流暴发时绝大多数又都是在无法拍摄的夜晚,想要拍到一幅好的泥石流动感照片,是非常不容易的。在泥石流暴发时,我们为了采集到泥石流流动中的活样,专门开挖了一条直通蒋家沟河床的斜道,这样在泥石流暴发时,不管泥位在什么高度,都能零距离靠近观测,采样和拍摄。机遇属于有准备的人,在经历了八年多的等待和无数次拍摄的失败之后,机会终于来了,1996年7月5日,蒋家沟在罕见地沉寂了一个多月之后,那天的凌晨零点23分,狂风暴雨夹着电闪雷鸣,一场较大规模的泥石流灾害在蒋家沟暴发了。我们严阵以待,早已在各自不同的岗位,密切地注视着那正在狂暴肆虐的泥石流:“流速多少米/秒、流深...!”一阵阵呼喊,此起彼伏,布置在上、下观测断面所有仪器都在观测记录下泥石流的各种数据,探照灯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暴风雨中,整个观测现场井然有序地开展着工作,凌晨1点10分45秒,我操纵采样设备冒着危险取到了第一个泥石流现场样品,测量、称重、计算,天哪,每立方米体积重量竟然高达2.28吨,即泥石流的容重为2.28!随后,2.17、2.19、2.195几个级别容重的样品也分别成功取到;天快亮时,肆虐了五个多小时的泥石流终于停息,但雨仍在不停地下着,只是小了许多。上午11时56分,泥石流再次暴发,东川站的人们,来不及吃午饭,又精神百倍地奔到观测第一线,观测采样、记录各种现场数据,午饭由站领导亲自送到观测第一线。在又成功的取到了5个现场活样以后,动力电网突然在16点停电,雨也悄悄的停了,动力采样无法进行。我抓起照像机和人工取样的小桶,顺着直通沟床的斜道冲到正在快速流动的泥石流边不到1米远的地方,脚下的沟壁在泥石流猛烈冲刷下崩塌,强烈的震动几乎让人窒息,泥浆石块在眼前碰撞冒烟、崩裂飞溅,向着一号观测楼猛烈地撞击,腾空二十多米高后又重重地跌下,我头脑中构思多年的图象,几近完美地展现在眼前……。我飞快地设定光圈与快门速度,构图调焦一气呵成,用手中不能变焦的50mm标准镜头的照像机对准了那稍纵即逝的瞬间,弊住呼吸,紧张而又轻轻的按下了快门……。“危险”!耳边传来几声呼喊,我赶紧转身向回跑,刚跑开,扑上岸的泥石流飞溅着泥浆石块,坠落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我身体后背和头上溅满泥团,好悬!刚跑回到斜坡上部,差点迎头撞上山地所吴积善所长和张有富副研究员,原来是他们一直跟在我身后,为我观察和保护我,以确保安全。吴所长略带责备的口吻,关切地询问我有没有被石头砸着,我摇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终于拍到泥石流冲击一号楼的照片了,吴所长略带嗔怒的说:那么危险,你不要命了?张有富副研究员紧接着说到:看见你往沟边跑,我们赶紧跟来,太危险了,刚才那一阵你要跑晚一点,就……,我望着两位可敬的老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表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模糊了,时间正好16点30分,随后我高兴地向他们嚷到:我终于拍到泥石流冲击一号楼的照片了!在那个年代,没有智能像机,照像机是要装上胶卷才能拍摄,而后还要送到专业像馆冲印出来,成功与否只有那时才能初见分晓。第二天将胶卷送到20多公里外的东川城区,在经过了几天焦急不安的等待之后,终于拿到了冲扩成功的照片和底片,哇,好漂亮的照片!见到了实物,那一颗始终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了。
拍摄成功后,来站工作访问的香港大学高访学者见到这张照片非常高兴,多次希望我能送到国外去正式发表,被我婉言相拒。我的想法很简单,等了那么多年才抢拍到的这张照片,应该留在国内,留在山地所,留在东川。如今它已成了山地所和东川站的标志性图片,东川站第一份站的简介更将这张照片作为了封面。
这张照片所展示的蒋家沟泥石流激流奔腾,冲击震憾力强烈的场景,随着东川站的一号观测楼在多次被泥石流猛烈冲击后整体倒下,再也无法重现,那份震撼也早已成为历史;只有这幅照片,永久定格下了当年的惊心动魂的瞬间。其实,这种勇往直前的冲击,不也正是从某种侧面,印证了山地所人的那种激流勇进,生命不息冲锋不止的壮举,更是山地所人为祖国的山地科学事业奋勇攻关顽强精神的真实写照与体现!在科学的春天奋飞的年代里,山地所人将会创造新的传奇和辉煌!
作者简介:
陈顺理,67岁,成都山地所退休职工,五级职员,党员,曾任中国科学院东川泥石流观测研究站副站长、中国科学院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泥石流观测与实验研究室副主任、山地所山地灾害研究中心助理、山地所泥石流动力学研究室副主任等,长期从事泥石流研究野外观测与实验工作,并担任东川站的行政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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