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院士 天津大学教授 周恒

如何提高我国科技刊物质量是大家关心的一个重要问题。7月24日在《科学时报》上发表的陈家镛院士的《应鼓励科学家在国内期刊发表高水平论文》的意见我在原则上非常赞同。

发表科学论文的主要目的是进行交流，其他科学家可以从中受益，当然也可以提出批评意见。而要使别人看了受益，首先靠的是论文质量。如果一个刊物发表的论文有很多是高水平的，看的人自然就多。因此提高刊物质量的主要手段是吸引很多高水平的论文投向该刊物。而要有很多高水平的论文，前提又是要有很多高水平的科研成果。前苏联的很多科技刊物，美国人每期都将其从俄文翻译成英文，就是因为前苏联有很多高水平的科研成果。

如果美国人不将这些文章翻成英文，很多美国人就无法利用苏联人的科研成果，但并不妨碍苏联人利用自己的及美国人的成果。人们都说，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但科学家有国籍。谁能最方便地利用本国的科技成果，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中国人最容易看到的，当然是在中国出版的刊物。尤其是现在由于经费问题，在能看到的国外刊物越来越少的情况下，这一点尤其突出。因此目前不少国内的科学家把自己的高水平文章投向国外的刊物，对在国内工作的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损失。

有一种观点认为，只有把文章投到国外的高水平刊物，才能使自己的成果得到承认。这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一个人的水平究竟能不能得到承认，归根到底是看其工作是否真正解决了重要的问题。一个国家的水平也基本上不取决于发表在发达国家刊物上论文的数目，而要看该国在本国国内做出了多少对人类有重大影响的成果，前面所举的前苏联的情况就是一个例子。从这一点看，不能不承认我国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因此提高我国刊物水平的首要前提是要提高我国国内科研成果的水平。而要做到这一点则是另一个更大的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而且应该承认，这不是在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因此，在目前的状况下，要使国内刊物能办得更好，恐怕只能从鼓励大家把好的论文投送国内的刊物做起。这首先要从政策上做好调整。其次也要切实把刊物办好。办好一个刊物，审稿人的选择是关键。从原则上讲，审稿时首先应考虑的是所研究的问题的重要性及工作中的原创性，其次才是细节。但有些审稿人却可能更注重细节，而不太注意所研究的问题的重要性及工作中的原创性。能否做得好，关键是审稿人的水平。因此每一个刊物联系的是哪些审稿人就非常重要。

其次，在目前还不可能做到让国外的人感觉非看中国的刊物不可，从而像对待前苏联的刊物一样每期都翻译的情况下，不妨把一些重要的刊物，统统办成外文版。目前有些刊物既办中文版，又办英文版。有的二者稿件不重叠，有的则每篇稿子都既要登在中文版上，又要在英文版登一次。这实际上既加重了作者和刊物编辑的工作量，又浪费了资源。现在不少刊物的英文版感觉经费紧张，因为订数很少。如果只出英文版，有国内订户的支持，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最后，我还想顺便谈一点有关影响因子的问题。现在很多人愿意将稿件投向影响因子高的刊物，这无可厚非。但不少同志已指出，不同学科刊物的影响因子没有可比性。其实即使是同一学科，甚至是同一个二级学科，也不能把国外和国内刊物的影响因子做简单的对比。例如以流体力学刊物为例，国外刊物影响因子最高的是Journal of Fluid Mechanics, 其影响因子约为2.5。国内没有被SCI 收录的专门的流体力学刊物，姑且以影响因子约为0.92 的英文版《力学学报》来做比较。表面看起来，二者相差甚远。但Journal of Fluid Mechanics的文章不限篇幅，论文的平均长度超过30页。文章中仅引言的长度就有二到三页甚至更长，其中详细列举问题的来龙去脉。因此文章的引文很少会少于20篇，多的可达四五十篇。其实对在第一线工作的人来说，这完全没有必要。而英文版《力学学报》每篇文章篇幅小于8页，所以引言一般不会超过半页，引文一般不会超过10篇(国内有的刊物曾明文规定引文不要超过10篇)。上面列举的差别，对刊物的影响因子显然有很大的影响，因为各种刊物的自引都占相当的比例。在国外的人很难看到英文版《力学学报》，而国内的人却常常看国外刊物的情况下，更拉大了两个刊物的影响因子。但这并不说明两种刊物上的文章水平的差别有那么大。此外，国外刊物的引文质量也并不一定很高。曾有两篇发表在国外影响因子不低的刊物上的文章，引了我的两篇文章。但仔细去看就可发现他们引得文不对题，显见他们并没有了解我文章中的要点。这至少反映了有的作者尽管引文不少，但未必了解引文的内容。我想制订政策的同志，也许应该对此有一个清醒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