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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晚报 徐洪杰:15年执着,为了建成世界一流光源
  文章来源:新民晚报 发布时间:2010-07-28 【字号: 小  中  大   

作者简历

徐洪杰 博士,1955年生于江苏南京,1989年毕业于复旦大学物理二系核物理与核技术专业,获得博士学位。之后进入中国科学院上海原子核研究所(现中科院上海应用物理所)进行博士后研究,并留所工作,曾先后担任研究室副主任、所长助理、常务副所长、所长。中国科学院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上海光源(SSRF)国家重大科学工程经理部总经理,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项目首席科学家,上海市核学会理事长。

在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有一座占地面积2万多平方米的银灰色建筑,仿佛一只美丽的巨型“鹦鹉螺”,它就是“上海光源”。上海光源是中国最大的大科学装置,它犹如一座“超级X光显微镜”,能够帮助人类看清微观世界。上海光源也称上海同步辐射光源,是国家级综合科技研究平台,数百名来自不同学科领域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可以同时在这里进行各自的实验研究。从生命科学、材料科学、环境科学等科学的前沿研究,到发展微纳制造、医学诊治等高新技术,上海光源都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一年前,上海光源历经52个月的紧张建设,胜利竣工并投入试运行,今年1月,顺利通过国家验收。国际专家评价说:“上海光源建设创造了新的世界记录。”国家验收意见是:“上海光源……坚持自主创新,在诸多方面实现了创新和突破,自主研制的设备超过70%;以世界同类装置最少的投资和最快的建设速度,实现了优异的性能,成为国际上性能指标领先的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之一。”国家主管部门认为:上海光源的建成,是我国科技事业发展的又一重要里程碑,与“两弹一星”、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一道成为我国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建设起步、发展和快速发展三个阶段的标志。

与世界上诸多大型的科学工程一样,上海光源经历了漫长的十年立项和紧张的五年建设(包括试运行)之路,它的建成,凝聚了几代科学家的心血和全国科技界的努力。这15年也成为我的科学生涯的第一主旋律。

执着的追求 艰难的转身

“五年,你不做其他研究,专心建设光源。”没想到,这一干就是整整15年。

1977年,我在河南拓城插队的第4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我考进复旦大学物理二系核物理专业。突然间从“荒漠”跳进知识的海洋,我们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青年,疯狂地从课堂、图书馆汲取科学的养分。1982年1月,我完成本科学业,师从核物理学家杨福家先生攻读硕士、博士学位。杨先生治学、治研极其严谨,在他的指导下,我接受了严格的科研训练,完成了带电离子激发原子内壳层电离截面的实验研究和MeV离子束原子表面结构和吸附过程的实验研究。1989年初进入中国科学院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时为:中国科学院上海原子核研究所)做博士后研究、再留所工作后,我继续围绕基于加速器的原子物理、离子束分析和应用开展核技术方法学及其相关学科的研究工作,1994年底晋升为研究员,并担任了核分析研究室副主任、所长助理。

1993年12月,丁大钊、方守贤、冼鼎昌三位院士提出了“在我国建设一台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的建议,在科学界引发了关于建设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的讨论,上海原子核所也积极争取这一项目落户上海。1995年2月,时任原子核所所长的杨福家院士,联合高校和科技界的上海市政协委员,由谢希德院士领衔,在市政协八届三次会议上提交了“关于在上海建造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的提案。1995年3月,中科院和上海市原则同意共同向国家建议建设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

所里讨论下来,要找一个年纪比较轻、能把这个项目做到底的人。于是,杨老师找我谈话:“五年,你不做其他研究,专心建设光源。”没想到,这一干就是整整15年。

在上世纪末开始的全球性科技界的学科调整中,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展现出强大的竞争力,21世纪的中国迫切需要这一先进的多学科研究平台来支撑现代科技的发展。上海光源是国家科学技术水平、工业制造能力和经济文化实力的综合体现,建设它是一名科技工作者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使命。同时,我也清楚,大科学工程的特殊规律,需要我和我们的团队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而付出长期、艰辛的努力,更需要我们淡泊名利、持之以恒。

基于这种认识和信念,我转变了自己的科学研究方向,从头开始,由专家变为学生,并尽快地再成为专家。基于同样的认识和信念,上海应用物理所近百位科技人员和我一道完成了这一个艰难的转身;中科院高能所等单位的几十位科研人员单身赴任,在上海开展历时两年的光源预制研究;上海应用物理所尽其所有,支持上海光源。凭着坚定的信念,执着的追求,光源队伍临逆境而不散,经过10年的研究和设计、论证和争取,终于实现了工程立项,2004年12月25日上海光源国家重大科学工程破土动工。

科学管理 勇攀高峰 舍命相搏 攻坚克难

这是上海光源工程五年建设历程的概括——光源工程是干出来的,干的最高境界就是舍命一搏。

上海光源工程的建设内容包括一台150MeV(eV表示电子伏特,是一种能量单位,1电子伏特=1.6×10-19焦耳)电子直线加速器、一台周长180米的全能量增强器、一台周长432米的3.5GeV电子储存环、首批7条光束线和实验站、配套的水风电设施与主体建筑、辅助建筑,总投资14.344亿元。上海光源是一座庞大、复杂、精密的光机电一体化的科学研究设施,工程队伍涉及二十几个学科门类和技术专业,按照发达国家的标准也需要约400人。尽管已经有了10年左右的前期准备,然而,工程开始时所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光源队伍在质和量上的严重不足。我们无力提高大家的薪酬,只能通过激发敬业精神、改进管理方式来提高工作效率。

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上海光源工程实行了科学高效的矩阵管理、权责一致的分级管理,尽可能实现科学的民主和工程的集中的完美统一。为了能够在合适的时间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既要明晰各项任务的内容、性质、挑战和未来趋势,又要了解科研人员业务能力、性格特点和发展潜力,为此,作为所长和工程总经理,我尽心竭力。因为与骨干们谈心、交流的频率太高,曾被同事戏称为“谈话专业户”。我们鼓励大家学中干、干中学,边干边学,同时大力开展国内外合作,特别是全方位的国际合作,调动各方资源多管齐下。上海光源工程建设的实践造就了一支高水平、具有很强自主创新能力的优秀科技团队,完成了这个被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此,我们荣获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状”。

上海光源工程的立项和建设,如果没有中科院和上海市领导长期的强有力的支持,是不可能成功的。工程建设期间,路甬祥院长和韩正市长分任工程领导小组组长和副组长。作为工程总指挥、副总指挥的江绵恒副院长和杨雄副市长直接领导和指挥,在工程立项和建设阶段,经常亲临现场,在简陋的工地办公室、泥泞的施工现场检查工程进展,及时解决重大问题、明确重大科学方向、做出重大决策。院、市相关职能部门也都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以务实高效的工作作风,为上海光源工程的顺利实施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发扬上海光源精神,建设世界一流装置,是光源团队共同的目标。光源工程是干出来的,干的最高境界就是舍命一搏。曾有专家评论,上海光源之所以建设速度比别人快,是因为你们每天工作“25个小时”。工程开始以来,我很少在凌晨两点之前睡觉,至今仍积习难改。上海光源队伍中如我者不乏其人。赵振堂副总经理和我一样每天都可能不回家,随时准备出差;丁浩副总经理在他负责的建安工程关键的一年多时间里坚持带病工作;工程办主任汤杰十几年如一日全身心投入光源工作,在项目竣工前两个月突发脑溢血倒下了,年仅43岁;年近七旬的工程总顾问陈森玉院士在储存环联调时,连续工作近60小时;花甲之年的真空组长为控制经费,在开工后主动调整技术方案,在国内外同行的疑虑中圆满完成任务,节省经费上千万;光学机械负责人手术后在病床上修改图纸;我们与上海市参建单位通力合作,攻克了软土地基2万多平方米底板微振动小于1微米的世界难题。

细节决定成败。我们的一位工艺员在机器安装现场一年内走坏了十双鞋;工程科技人员反复检测,确保加速器近10万个电线接头无一接错;前端区负责人为确保设备的加工质量与厂家技术交流写下了200多封邮件……正是这些不胜枚举的拼搏事例,成就了性能上国际领先的长程面型仪、兆瓦级储能型动态数字化电源、脉冲切割磁铁和能量分辨率世界最好的平面光栅单色器等一大批自主研制仪器和设备,成就了令我们骄傲和自豪的光源工程。同时,也凝结成了以“团结协作、顽强拼搏的奉献精神,严谨高效、勇攀高峰的创新精神,实事求是、精益求精的科学精神”为核心内容的上海光源精神,创造了我国大科学装置建设的一个成功范例,也创造了中科院与上海市“院市合作”的典范。

用好上海光源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联系用户、征集课题、谋划二期工程,一切都是为了充分发挥出上海光源的多学科开放共享科学平台的功能。

今年1月,胡锦涛总书记视察上海光源时,高度评价上海光源的建成“标志着我国在光源工程领域进入了世界先进行列”,要求我们再接再厉,一方面要用好已建成的设施,不断提高科学实验的水平,更好地为科学技术的发展服务;另外一方面还要在科学论证的基础上,继续搞好后续工程的建设,为我们国家的光源事业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上海光源是面向多学科开放共享的研究平台,用好它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上海光源具有建设60条光束线、上百个实验站的能力,按照国际惯例,首批建设10%-15%的线站,国内各学科领域的科学家对上海光源首批7条线站寄予极大的期望。为此,我们将线站建设方案的“冻结”尽量押后到工程开工近两年时的2006年10月,在不减少建设规模和不增加概算的情况下,我们采用一系列先进的同步辐射方法和技术,保证了首批线站性能在建成时仍居国际前沿。同时,为尽早发挥上海光源的作用,我们在建设阶段就开展了大量的用户工作,通过多种形式、多种渠道联系和培育用户,在工程竣工前收到了78家科研单位的用户课题申请242份,累计机时三倍于上海光源当年开放机时。从2009年5月6日对用户开放以来,首批7条光束线站执行了136家科研单位的用户课题734个,涵盖十几个学科领域,实验人员超过1600人,取得了一大批很好的实验结果,其中一些成果已在《科学》(science)、《细胞》(cell)等顶尖学科期刊上发表。

2009年11月,上海光源第一届用户年会召开,原计划200人的会议,吸引了近400名全国各地的科研人员,用户对上海光源的需求远远超过我们目前7条线站可以提供的条件。为改变“大马拉小车”的状况,同样在工程建设阶段,我们从2007年开始就着手进行二期线站筹划和上海光源发展规划工作,提出了二期工程再建设二十多条线站的项目建议,以期实现在同步辐射光谱、实验方法和应用领域上的全覆盖,基本能够满足国内各学科研究的需要。这一项目得到科技界的高度共识和国家的高度肯定,有望在“十二五”国家重大科学工程建设计划中优先启动。

“矢志创新不畏难,如今‘鹦鹉螺’蜚声世界;扎根浦东天地宽,从此新利器泽被神州”。未来,上海光源必将在服务全国、推动科技进步和建设创新型国家中,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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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起致力于我国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上海同步辐射光源的预制研究、工程建设和运行使用,历任项目工作组副组长、预研项目副总经理和总经理、建设工程总经理。1993年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00年获中科院青年科学家奖,2007年获上海市领军人才称号,2010年被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

▲ 作者(左一)与复旦大学诸位师长在一起

▲ 作者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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