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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超豪:人言数无味 我道味无穷
新京报 孔璞

昨天(1月11日)下午,谷超豪缺席了国家科技奖获奖者与记者的见面会。

“因为谷老年事已高,医生建议他下午不要进行活动。”科技部官员宣布说。

今年的最高科技奖再次颁给了两位80岁以上的老人。

学生陈晓漫认为,无论从学术上还是为人上,谷超豪老师都是实至名归。

“他身上有科学家的本色,是在那一代科学家身上常见的。”陈晓漫说,而如今许多做学问的人却贪图高官享受。

谷超豪,84岁,前几年的摔跤又令他行走不便。时间的流逝,令“那个年代”科学家已越来越少。

最无悔 少年请缨革命

与谷超豪同时代的科学家大都是一批饱尝国家命运的人。他们生于“九一八”前后,成长在日军侵华的战乱中,将最富有活力和才华的青年时代献给新中国的建设。

1926年,谷超豪出生于温州城高盈的一座老式庭院。温州有着“数学之乡”的美誉,谷超豪的老师苏步青就是温州人。

谷家在温州是大户人家,谷超豪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念小学时,日寇正加紧对华侵略。爱国救亡是整个时代的主题。

谷超豪说:“我记得小学高年级语文课,选用的教本是一本《给年少者》的文集,里面都是进步作家的著作,呼吁团结抗日,人民奋起。”

1938年,日军轰炸温州,整个城市瘫痪。学校也被炸毁,全校师生逃难到青田。谷超豪立下两个志向:一是当科学家,二是做革命者。这两种身份,成了谷超豪人生历程中相互交叉的两条线。

在哥哥的影响下,谷超豪阅读《大众哲学》等进步书籍,加入学校的进步组织,写文章、贴标语,为抗日宣传做后勤工作。1940年,年仅14岁的谷超豪加入中国共产党。

在进入浙江大学龙泉分校后,谷超豪参与了不少学生运动,并高票当选学生会主要负责人之一。在大学,他成为数学家苏步青先生最看重的弟子。临近解放,他跑遍杭州大街小巷,挽留更多的科学家留下来。

谷超豪一直视那段“革命岁月”为一个地下党人的责任,“是应该做的”,“不后悔投入很大精力”。

谷超豪曾用两句旧体诗总结青少年的岁月:“稚年知国恨,投笔欲请缨。”

“这几乎是他们那一代科技人的相似经历。”谷超豪的学生洪家兴院士说。

最自豪 三次转型三受瞩目

谷超豪曾将自己的三大研究领域———微分几何、偏微分方程和数学物理,亲昵地称为“金三角”。而他的这几次转型都是为了“国家的需要”。

1956年,国家制定“10年科学规划”,提出要在计算数学、概率论、偏微分方程等方面有所突破。

此时苏联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正在苏联进修的谷超豪,主动学习空气动力学,归国后随即主攻偏微分方程,提出要以高速飞行器为实际背景,以超音速绕流问题作为一个模型开展研究。

转型前,谷超豪在微分几何方面的成就已经很引人瞩目。

“在一个领域做到了顺风顺水,但却放弃这些从零开始,投入一个不知能取得什么成就的未知领域。”谷超豪的学生李大潜院士说,这考验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科学能力,而且还有他的学术追求。

“文革”期间,谷超豪加入一个卫星研究小组,将自己的理论应用于实际中。

上世纪70年代初,谷超豪已经在超音速绕流问题上取得了世界先进的成就,他再次转变研究方向,与杨振宁先生就“规范场理论”的数学结构开展合作,并取得世界瞩目。

关于谷超豪的“转向”,洪家兴院士打了个比方:“他带队找到一条通往金矿的路后,就把金矿让给跟随他的年轻人去续开掘,自己则带另一批年轻人去寻找另一个金矿。”

“这也是他们这一代科学家的特点:永远把国家的需要放在自己的发展之前。他们那一代之后,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洪家兴说。

微分几何、偏微分方程和数学物理,是当今核心数学的最活跃的三个分支,谷超豪在这三个方向上均获得国际认可的突破性成果。

“这在全世界的华人学者里都非常少见。”洪家兴说。

国际行星命名委员会还曾将紫金山天文台于2007年9月11日发现的小行星命名为“谷超豪星”。

最厌恶 以“学术”之名赚钱

谷超豪带出来的学生中已经有三位院士,分别是李大潜、洪家兴和穆穆,而受他指导的学生中,还有7位院士和大批高级数学人才。

在学生们的印象中,谷超豪从未在背后评论过任何人的人品,只有一次,谷超豪对一位四处兼职的同行非常反感,厌恶地说“人也是会变的。”

这是学生们听到过谷超豪最严厉的批评。

将学术作为工具赚钱是谷超豪最无法容忍的学界风气。

“而对大量发同质的论文,争取资金和职称,谷超豪老师也有自己的看法。”洪家兴说。

洪家兴院士曾经统计过,中国数学界论文发表数量是世界第二,仅次于美国,但论文被引用的数量却在世界排100多位。

谷超豪听到这个统计后,很久没有说话。在2009年的数学院学科建设讨论会上,谷超豪一口气讲了半个多小时,拿自己当年写论文做例子,强调现在治学需要使命感,强调创新。

“现在科研工作是在别人论文中找问题,而谷先生他们当年的研究室从国家需要找问题,所以他们当年的研究走的比美国人早。”洪家兴说。

国家分配给谷超豪的社会工作,他会全力做好。调任中科大当校长时,他曾犹豫会耽误自己的学术研究,但“革命者”的信仰再次起了作用,他担起了这个重担,而将学术研究放在了休息的时候。

李大潜和洪家兴有时候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老师是“神人”,70岁前担任那么多行政工作,每个月往北京跑好几次,仍能做出这么大的成绩,他是把业余时间都用在数学上面了。谷超豪最后一篇论文发表于他80岁那年,是关于广义相对论的。

最惜字 除了数学,很少聊其他

2009年12月25日,复旦大学组织记者集体采访学校数学研究所名誉所长谷超豪教授。谷超豪系着一条红黑格子围巾,笑眯眯地坐在桌子后面。

“这是为了中国最高科技奖来采访您的记者们。”复旦大学宣传部的方明大声告诉谷超豪。

“啊?”谷超豪没有听清,笑着望向方明。

这位83岁的老人听力已经不佳。

“评价一下您自己的一生吧。”

“一直在努力工作。”

获得科技奖后您未来打算呢?

我要努力再做些事情。

如何处理500万奖金?

我没想过。

您现在想一下呢。

我想不出。

“谷先生每次的回答都不超过10个字。”一位记者随后向洪家兴抱怨。

“谷先生很少聊天,除了聊聊数学。”洪家兴说,“我每次去他家汇报工作,一二三说完,就完全没话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只有立刻走人。”

谷超豪的学生忻元龙教授也曾领教过他的惜字如金。他说,谷超豪每天吃午饭晚饭都很沉默,除了学术和国内大事,绝不多说。

唯一一次破戒是忻元龙做了道鱼,谷超豪皱眉头吃完,告诉忻元龙:鱼的味道太怪,他吃不惯。

“我们都笑他是搞地下党工作出身,所以嘴很紧。”忻元龙说。

最痴爱 95%时间计算数学

数学成就了谷超豪的辉煌人生,同时也成就了他的爱情与家庭。

谷超豪的夫人胡和生是我国数学界唯一的女院士,也是第一位走上国际数学家大会NOETHER讲台的中国女性。

她和谷超豪同为苏步青的学生,相识于图书馆,相恋在同样的数学世界,1957年结婚。

很多院士都记得往年,谷超豪和胡和生手挽手去食堂吃饭的情景。1992年,胡和生成为女院士后,谷超豪作诗一首,写道“学苑有令名,共赏艳阳天。”

“除了国家给他的任务,他生命剩下的95%时间都给了数学。所以他的生活看起来很单调。”洪家兴说。

谷超豪曾为母校温州中学90周年校庆作了首诗抒发对数学之爱,“人言数无味,我道味无穷。良师多启发,珍本富精蕴。解题岂一法,寻思求百通。幸得桑梓教,终生为动容。”

如今,谷超豪仍然保持着每天7点起床的习惯,一天大部分时间花在研究广义相对论上,这是他最近转向的领域。

每周二,谷超豪会到单位一次,除了参加年轻教师的“讨论班”,他就在办公室呆着,面前一本书一张白纸,一支粗水笔慢慢计算着。

“我有好几次忍不住想上前跟他说,你已经德高望重了,做不做都是一样的。”洪家兴最无法忘记的景象就是:老人俯首凝神的消瘦侧影和桌上算的密密麻麻的纸张。

“但这个话最终也没说,因为后来有人告诉我,你不能劝他停止对数学的追求,因为那正是他生命所在啊。”白发苍苍的洪家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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