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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报】见证吴孟超:一个共产党员的幸福人生
发布时间:2011-04-26 来源:张海平 徐双喜 范炬炜 唐向东 【字号:  

有人说,幸福是一种选择。

人的一生中将面临多少选择?又有哪些选择将影响和决定一个人的幸福?

吴孟超,一个走过89载沧桑岁月的老人,一个有着55年军龄的老兵,一个入党55年的老党员,一个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医学家,他这样做出了回答:

“三个正确的选择决定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如果我不选择回国,也许会很有钱,但不会有我的事业;如果我不选择参军,我可能是个普通的医生,但不会有我的今天;如果不选择入党,我可能会做个好人,但不会成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一分子。”

采访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二军医大学东方肝胆外科医院院长吴孟超,就像聆听一位老人深情地讲述着幸福的故事。

有一种幸福叫快乐

他为何能创造88岁主刀190台手术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他把共产党人的快乐和幸福生动地演绎成不老传奇

你相信吗?一位89岁的老人还能在4个小时内主刀做了两台手术。

记者目睹了这样一幕:3月21日9时,医院6号手术室。无影灯下,吴孟超开始为一名肝癌患者做肿瘤切除手术。探查、切除、打结、冲洗、缝合,一个个动作如电脑程序般精确;手术刀、止血钳、针线、纱布,一次次地在他和护士手中快速传递……1个半小时中,身高只有1.62米的他站在一个约20厘米高的小方凳上,双脚像钉在那儿未动半步。毕竟89岁高龄了,护士准备了一把高椅放在他身后,让他累了稍歇片刻,可手术中他身体没挨高椅一下。

你相信吗?一位89岁的老人竟还如此奔忙。这里记录的是3月21日至27日吴孟超紧张繁忙的一周:

周一,上午两台手术,下午3时坐飞机到北京参加全国肿瘤规范化治疗会议;周二,白天开会,会后立即赶往首都机场,晚上9时回到上海;周三,上午出门诊,下午开业务会;周四、周五,各成功完成了两台手术;双休日,到病房查房,在办公室撰写参加欧洲肝病年会的论文。两天后,作为特邀专家,他飞赴德国与会。

医院办公室人员统计,去年吴老参加学术交流,国内国外飞了48次。常常是晚上飞回上海,第二天上午就上手术台。

你相信吗?一位89岁的老人开始了人生的第四次创业。

在吴老办公室,他指着“国家肝癌科学中心”大楼的效果图,兴奋地告诉记者,未来的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新院也要同时在这里开工。“这两大工程总投资超过16个亿,找资金、做规划、上设备、抓进度,都得操心哪!”

说起这两项工程的未来,他很动情:“我已经89岁了,急啊!把这两栋大楼尽快建起来,中国从此就有了世界上最先进的肝癌研究治疗综合基地!那将为多少肝癌病人带来福祉啊……”

你不能不信,89岁的吴孟超书写了不老传奇。3月30日,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正式致函吴孟超:2010年主刀完成190台肝肿瘤切除手术,88岁的吴孟超,创造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耳闻目睹这一切,记者不禁开了一句玩笑:“吴老年轻得都让我们嫉妒啊。您一定有养生秘诀吧?”

吴老哈哈一笑:“说没有谁都不信。”“脑常用,手常动,管住嘴,常查体,心态平衡。”吴老说的这几条又确实无秘可言。

年近九旬,每天还承担着如此大的工作量,怎能不让人感慨:这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片刻谈笑,吴老放下水杯,又走进手术室,开始了下一台手术。55分钟后,他摘下口罩,走下垫脚的小方凳,第二台手术结束了。记者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迈着轻松的步子,习惯性地活动着胳膊和手指。那样子快乐得像刚刚打了胜仗。

吴老用的6号手术室位于走廊的尽头,此刻其他手术室里还在忙碌着。走过每一间,他都隔着门上的玻璃向里面张望片刻,一丝微笑漾在他的嘴角,好像说:“老头子又跑到你们前头了!”

推开4号手术室的门,吴老见杨甲梅教授正在专心地做手术。站在手术台前,吴老踮起脚看着。见到老师探寻的眼神,杨教授会意地说:“要不,您来帮忙做?!”“好,好!”吴老连说了两个“好”。杨甲梅告诉记者:“做手术为患者解除病痛,是吴老一辈子最大的快乐!”

快乐是抗衰老的良药,快乐是年轻的“心经”。吴孟超说:“人,都会变老的。有的人年龄不老,精神状态已经老掉了;有的人年龄老了,精神上却保持着年轻。我觉得后一种人是幸福的。”在每天的奔忙中,吴老就是这样收获快乐和幸福。

有一种幸福叫成功

一年主刀190台手术挑战的仅是这位老人的体力吗

他把共产党人的大功大名刻在了老百姓的心中

对病人,这是一次生命的挽救。对吴孟超来说,这是他主刀14000例手术中的一次:

手术进行到一半,突然,夹在病人动脉血管上的止血钳意外脱落,一股鲜血像箭一样喷射而出,瞬间溅满了他眼镜的两个镜片。

“别慌!”吴孟超一边叮嘱助手,一边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凭着直觉和经验,用手指摸到那根血管紧紧捏住。护士立即用纱布擦去吴老眼镜上的血迹,助手快速用圆针绕过吴老紧捏血管的手指缝针打结,不料,针头一偏扎进了吴孟超的手指。“哎哟!”吴老疼得喊了一声。这是做肝癌手术的一大风险,患者大多数患有乙肝,可能通过血液传染。吴老站在那张小方凳上,一动都没动,镇定地又说了一句:“别慌,快缝!”

“吴老,停一停。”护士长程月娥无法预料这台手术还要做多久,催促吴老赶快处理扎破的手指,立刻打预防针。然而,吴老不理不睬。在手术台边跟随吴老20多年的程月娥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会停下手术刀的。她只好走到吴老的身后,解开他的手术衣,为他注射预防针。

程月娥告诉记者:那一天,手术进行了6个小时,吴老疲惫地放下手术刀后,用额头在身边助手的肩上蹭了蹭,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您很累了吧?”她扶吴老坐下来,轻声问。

“唉,力气越来越少了。”吴老把身子靠向椅背缓缓地说。

“太累了,就少做一点吧!”

“再累也得做啊,你看这个病人,才20岁,大学刚读一年,多可怜呀!”

沉默片刻,他低声接着说:“小程啊,我的有生之年怕是不多了。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在手术室里倒下了,你不要慌张,你知道我是爱干净的,记住要给我擦干净些,别让人看见我一脸汗水的样子。”

听到这,程月娥再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忙拦住吴老的话:“您可不能说这不吉利的话儿,您救了那么多人的命,一定能长寿,多少病人还需要您去救啊!”

这些年,劝吴孟超不要再登手术台的声音很多。老伴三番五次劝:“做了一辈子手术,眼看奔90岁了还没够啊,回家歇歇吧。”学生们劝:“您来手术室走一走、转一转就行了,不必再亲自上台主刀。”

特别是有这样一种劝:万一失手,毁了你的名声,也砸了医院的牌子,当心“小河”里翻船呀。

论功论名,在世界肝胆外科领域,在中国医学界,吴孟超无疑是令人仰望的参天大树:

他提出肝脏“五叶四段”解剖理论,为肝脏手术奠定了解剖学基础;

他发明“常温下间歇性肝门血流阻断切肝法”和“常温下无血切肝法”,在世界上首次成功实施“中肝叶切除术”;

他创造了切除重达18公斤的肝海绵状血管瘤世界纪录;创造了为4个月的女婴切除重达800克的肝母细胞瘤、肝脏手术年龄最小的世界纪录;创造了肝癌术后患者存活时间最长的世界纪录;

他被中央军委授予“模范医学专家”荣誉称号,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但是,这一切功名在吴孟超心中都没有另外一种东西重要。程月娥说起这样一件事:“2009年8月,一名患者中肝叶长了一个碗口大的恶性肿瘤,许多大医院不敢收治。几经周折,找到吴老,吴老决定上这台手术。我急了,作为手术室的护士长,我知道这台手术的风险和难度,不想看到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于是就冲动地找到他问:吴老,对这台手术你究竟有多大把握?他说,这么大的肿瘤长在中肝叶上,风险很大。我听了就赶紧劝他:您年龄毕竟大了,冒这个险值吗?万一病人真的死在手术台上,可毁了您一世英名啊!一听这话,吴老立刻板起脸说:是我的名声重要,还是病人性命重要!吴老又一次完成了一台高难度、有惊无险的手术。3周后,看到这个一只脚已踏进鬼门关的病人,带着重获新生的笑脸出院时,我内心无比羞愧自责:幸亏吴老没有被我劝住,不然世上就没有这个生命了……”

吴孟超集大功大名于一身,不知有多少人向他讨教成功之道。

“假如做每件事,我首先想到的是它能给我带来多少功名,今天我可能就一事无成。为什么说党成就了我的事业,因为我们的党最看重的是你为国家和百姓做了什么。”在吴老的办公室里,看不到证书、奖牌、奖杯,而群众自发送来的锦旗,却被他一面面挂在医院走廊的墙上。

有人说,吴孟超是座巨大的冰山,那些可以用奖杯、奖状记录的功名,只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而水面下有着这座冰山更伟岸的躯体——共产党人的品格!

有一种幸福叫富有

巨额捐赠和奖金为何他不给子女留一分

共产党人最宝贵的财富是事业后继有人

医院的护士告诉记者,病房里偶尔还会听到病人这样的议论:

“明天的手术,听说是吴孟超给你主刀?”

“对啊!”

“预备‘红包’了吗?”

“也不知道这儿收不收?他那么大的名气,送多少好呢?”

“吴院士给你做,这可是福气啊!你快悄悄打听打听。”

在有些人眼里,吴孟超一定是个非常有钱的人。记者曾探问:“吴老,没人给你送‘红包’吗?”

吴老哈哈一笑说:“有啊,而且有的推都推不掉呢。”

记者:“人家给你送多少啊?”

吴老:“说出来你都不信,最大的‘红包’是4000万元。”

原来,这是境外一名富商在亲属得救后,向吴老捐的一笔善款,当年用在了建新病房大楼上。

吴老还在全国人民的注视下,收了一个600万元的“红包”。那是2006年1月,他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国家奖励了500万,总后勤部奖励了100万。

至今,不知情的人还会和吴老的女儿开玩笑:“你家发了,你老爸肯定分给你不少钱!”

当时,吴孟超的老伴吴佩煜也以为,这么大一笔钱怎么用,他得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吧。没想到,从北京开会回来,吴孟超对钱的事只字未提;没想到,又过了一段时间,家人才得知他把600万全部捐给医院培养人才,没给家人留一分。

吴孟超对记者说:我知道,你问的是那种“红包”。每当面对病人一面求你给他好好看病、一边往你手里塞钱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位来自安徽贫困山村53岁的病人,肝癌手术很成功。出院前,他和家人却愁眉不展,家里的猪、牛都卖了,亲朋好友的钱也借了一圈,可算了算手里的钱,离交医疗费还差不少。

就在这时,护士过来催他爱人去办出院手续。账单打出来,他们惊喜地发现,钱够了,还有富余。这是怎么回事?护士告诉他:“那天,你给吴老送‘红包’,你刚出门,吴老就让人把钱打在你住院账户上了。”听此,这位病人转身走向吴孟超办公室,推开房门扑通一声跪下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只能这样谢您了!”

许多时候,吴孟超对推不掉的“红包”都是这样处理的。

“我过过穷日子,知道贫穷不是幸福。”吴老常说:“金钱也不是幸福,人要成了‘钱奴’很可怜。”

人生的财富就是钱吗?吴孟超说,他的财富就两个字:学生!为此,他做到了“爱才如命”,他的学生王红阳清楚地记得:

1996年冬,德国北部非常寒冷。正在德国留学的王红阳接到吴老电话:“来德国开会,下午去看你。”天飘大雪,路有300多公里,担心74岁高龄的老师吃不消,“我去看您好吧”,王红阳忙说。“我上路了,傍晚就到。”放下电话等到天黑,又一直焦急等到夜里10点多,才听到吴老的敲门声,王红阳推开门看到,风雪中,冰霜结满了他的头顶,雪花把他瘦弱的身躯包裹得雪人一样……王红阳心里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刚一进屋,吴老就说:“我来,是请你回去。”见她没有马上答应,吴老又接着说:“回去吧,我帮你建最好的实验室……”看着老师充满期待的眼神,想起出国前吴老的嘱托:“中国是个肝病大国,有那么多老百姓需要治疗……”王红阳当即表示:“请吴老放心,我会尽快回国。”得到肯定的答复,吴老脸上顿消一路奔波的疲惫,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

吴老的“财富”岂止一个王红阳。行医半个多世纪,他桃李遍天下。第二军医大学校长刘振全介绍,王红阳如今也同吴老一样成了院士,半个世纪以来,吴老的学生一茬接一茬,撑起了中国肝胆外科半壁江山。每当听到学生们取得新的成果,他总会做两件事:打个电话叮嘱学生“别满足”;晚饭时端起酒杯喝两盅。

这时,看到他那幸福和陶醉的样子,本来不想让他喝酒的老伴也常常难以启口。

有一种幸福叫本色

身为一院之长为何要为一个纸杯立“规矩”

他像过自家日子般为党和人民的利益算账

这样一个细节,记者在采访中感到很是意外:

医院会议室里,公务员董军给每个记者用一次性纸杯泡了一杯茶。转身刚要走,陪同采访的医院政治部干事张鹏叫住了他:“给我也倒一杯。”董军看了看吴老,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

记者心里嘀咕,这个公务员怎么回事……

事后,张鹏向记者解释:“不怪小董,吴老有规定,病人和客人可以用一次性杯子,院内的人喝水自带杯子。小董为这事,没少挨吴老批。”

此后采访的日子,记者观察到:

晚上,吴老在办公室加班,他头顶上的4个灯管,只亮了两个;

开会的人走了,会议室的灯还亮着,他批评了公务员小董;

他的案头上,医院的文字材料是双面打印的;

午饭时,他切断一根香蕉,把没吃的那半根递给身边的护士:“吃了吧,别浪费。”

一年收入六七个亿的东方肝胆外科医院,作为一院之长,有必要给一个纸杯立“规矩”吗?不知多少人委婉地劝过吴老。

每一次,吴孟超总是这样反问:“在家里你用一次性纸杯喝水吗?你家屋里没人也开着灯吗?在‘小家’当好孩子,跑到‘大家’当阔少,不是共产党人的本色。”

说起本色,吴孟超难忘那次美国之行:1979年9月,第28届国际外科学术会议邀请了吴阶平、陈中伟、吴孟超和杨东岳4名中国专家,由吴孟超代表中国作学术报告。临行前,国家卫生部的同志一脸歉意地说:吃住行8天就这4000美元,确实太少了。4人商量,期间由吴孟超当“生活总管”,过“低调”生活。他们住是“有床则安”,行是“以步代车”,吃是三餐简单……8天下来,带去的钱只花了一半,省下的2000美元回国后全退给了国家。

然而吴孟超,这个生活上极其“低调”的小个子中国医生,在这次世界外科医学顶尖级科学家的聚会中上演了极其“高调”的一幕。有些发达国家的代表认为中国肝胆外科落后,临时商议决定将吴孟超的发言时间由15分钟缩短到10分钟。吴孟超据理力争,说服了大会主席。发言一开始,他仅用一个数字就征服了世界同行。在他前面发言的两名外国专家加在一起只做了18例肝癌切除手术,而吴孟超一人就完成了181例,其手术死亡率之低,术后患者生存时间之长,让会场上惊讶声与掌声响成一片。

百丈高树倒于朽,千里长堤溃于穴。吴老常说,共产党人做事要先做人,做人靠心中有本良心账。这本账,吴老算了一辈子,无论遇到什么事,他只有一个答案:守住共产党人的本色。

2005年冬的一天,机关的同志通知:“吴老,明天的手术给你停了。”

“为啥?”吴孟超反问道。

“国家科技部来人了,对你参评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进行考核,上午要找你谈话。”

“手术还是不要停,谈话推到下午好不好?”

“吴老,不太合适吧。这对你对医院都是大事啊。”

“手术不能推。”吴老没留商量的余地。

机关的同志面露难色,转身走了。这是个什么病人?吴孟超为何如此看重这台手术?

第二天上午,手术如期进行。病人肝上的肿瘤已有排球大小,吴孟超在手术台上一站就是4个多小时,手术很成功。

下午,吴孟超接受国家科技部组织的考核时,有人问了一句:“吴老,上午给谁做手术?”

“一个来自河南的农民,病得很重,家里又穷,乡亲们凑钱才来上海的,多住一天院对他们都是负担啊。实在抱歉,让你们等我了。”听此,考核组的同志感慨:对您我们多考了一项,内容是一个共产党员的本色。

一个纸杯、半根香蕉、随手关灯……见证的都是吴老执着地坚守,把党的事业当做自己家的日子过,把人民的需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这一本色。第二军医大学政委陈锦华对记者说:“吴老不老的奥秘,就在于他一辈子都按自己的本色做‘真我’,所以他快乐,所以他幸福!”

有一种幸福叫信仰

那一刻他为何大醉,那一天他为何痛哭

共产党人心中永远不能熄灭那簇圣火

“吴爷爷,您是菩萨转世,您心中一定有一团火……”这是一个叫王甜甜的女大学生,对吴孟超的解读。

那些天,甜甜家的日子,变得无比苦涩。甜甜的肝脏中部长了个足球大的血管瘤,已危及生命。为救女儿一命,家里卖掉了房子,跑了许多大医院。甜甜的妈妈是名纺织工,一辈子都是站着上班,那些日子见到医生就下跪……然而,不是没人敢治,就是建议做肝移植,可是家里再也拿不出30万元的医疗费了。

绝望中的甜甜在网上发帖:“谁愿出钱救我,我愿‘典身’10年!”热心的回帖中有了这样一行字:“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有个吴孟超教授,他也许能救你。”见此,一家人连夜赶往上海。

“不做肝移植,用手术切除肿瘤,救孩子一命。”吴老做出了这一决定。吴孟超和姚晓平共同主刀,手术从上午8时50分做到晚上7时。两天后,甜甜醒来时,站在她病床前的吴老带着慈祥的微笑说:“甜甜,你没事了。”从此,甜甜把9月24日作为“生命再生”日,选择这一天和自己的心上人举行了婚礼。

在第二军医大学的一次党委会上,有一个话题被提了出来:吴孟超精神是什么?

此刻,这个学校领导十分熟悉的老人,似乎变成了一道美丽的方程式:等号的这一边——他是杰出的医学家,以其医术之精,科研、育才、成果之巨被誉为“中国肝脏外科之父”;等号的另一边——他是一名模范共产党员,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品质感动了无数人……

其大功,其大德,为何在吴孟超身上如此和谐?大家想到了去年吴老在井冈山红军烈士墓前,流着眼泪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共产党人心中的圣火永远不能熄灭!

吴老心中的圣火是什么?他向记者说了两个字:信仰!是谁点燃了吴孟超心中的圣火?他说起了人生中难忘的两次大醉。

一醉——共产党救民族于危亡。

1939年,吴孟超在马来西亚一所中学毕业了。身为班长的他,提议取消毕业聚餐,将省下的钱寄往延安支援抗战。不久,一封署名“朱德、毛泽东”的感谢电送到了学校。读着电文,17岁的吴孟超做出了人生的第一个重大决定:我要回国!回国后,因去延安受阻,他只好辗转求学。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他耳闻目睹中国共产党人前仆后继,浴血奋战,救民族于危难。当抗日战争胜利的消息传到成都,他和同学们欣喜若狂,奔上街头,举杯欢庆,平生第一次喝得大醉!

二醉——共产党给国家以希望。

1949年,上海解放的那个早晨。推开窗,他看到的是夜里开进上海的解放军官兵露宿街头,秋毫无犯;走上街头,他看到的是饱受列强欺凌的人民,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奔走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加入到游行的队伍中。游行结束,几个年轻人举杯畅叙,共产党给国家带来了希望。“我要参军,我要入党……”这一天,他平生第二次喝得大醉。

信仰的圣火在吴孟超的心中点燃,越燃越旺。即使遇到风雨,他仍然坚定不移,执着不变。

1969年初冬的一个深夜,吴孟超的妻子吴佩煜听到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她打开台灯,发现吴孟超泪流满面,不由吃了一惊:这是他们相识10多年来,第一次看到爱人流泪,是什么让他这样伤心?原来,“文革”开始后,吴孟超因受华侨身份牵连,党支部停止了他的组织生活。

委屈、伤心,他一夜未眠,痛苦思考:对我来说,共产党员不仅是身份,更是心中的信仰、灵魂的寄托!他做出两个决定:每月如期交党费,每周给党组织写一份思想汇报。4个多月后,吴孟超恢复了组织生活,并被选为支部委员。

说起这些往事,吴孟超感慨万分:“一个人,找到和建立正确的信仰不容易,用行动捍卫自己的信仰更是一辈子的事!”

时至今日,吴孟超担任院长已经16年,医院年收入从起初的7000万元增加到今天的近7亿元,年收治病人从不到1万增加到13万人。医院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吴孟超也感受到了发展之“痛”的挑战。

一次吴老查房,在一位农村妇女的病床前眉头皱了起来。他把值班医生叫到走廊里,劈头问道:“为啥要用先锋6号?还是进口的?”

“现在术后抗感染,别的医院都用先锋,我也给她用了!”

“什么别的医院?”吴老一听就火了,批评道:“都说看病难、看病贵,这么看,能不难、能不贵吗?”

见医生低下了头,他缓和了语气:“这位病人术后没有感染,用青霉素,效果好,又便宜。老百姓有几个钱不容易,你站在她的角度就想得通了。”

近两年,吴孟超很为一件事操心。建设“国家肝癌科学中心”和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新院,经费还有缺口,他四处求援。为此,全院上下都跟着着急。但是有一条建议,谁提他跟谁“急”。

“吴老,别守着金山去讨饭了。咱们的肝癌手术收费与别人比,太低了,稍放开一点价格,钱就来了。”

吴孟超非常清楚,医疗费涨个一两万,对有钱人不算啥。对许多老百姓来说,就会有人进不了医院的门,上不了手术台,甚至失去生的希望。

所以,别人千说百劝,吴老拒绝涨价的理由都是这一条:“老百姓热爱共产党,拥护共产党,说到底就是因为这个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让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发展为了谁?如果大楼建高了,盖好了,而老百姓却看不起病,我吴孟超不会开心啊……”

这么多年来,吴孟超手术时不怕麻烦,坚持用传统的针线为病人结扎血管、缝合。他说:“用进口吻合器结扎血管,医生省事了,可咔嚓一下,上千块钱就没了。一台手术咔嚓几十下不算多,老百姓要多花多少钱?我吴孟超用针线则分文不收!”

为了给病人省钱,他做了三条规定:只要确保疗效,用药能用便宜的不用贵的,能用国产的不用进口的;不准给病人过度检查,做B超管用,就不做CT、核磁共振;病人在其他医院做了影像检查,只要能看清楚,就不让病人在本院重做。

谁把人民群众举过头顶,老百姓就把他捧在心里。3月13日,一位来自安徽名叫郑国强的病人给他写了一封感谢信,信中说:“吴老,您高龄还在岗,为党、为人民辛勤忘我工作,我们衷心希望您多多保重身体!向您行鞠躬礼!”

读着一封封这样的来信,眼前就浮现出一个个因他的双手而重获新生的患者身影,吴孟超怎能不快乐和幸福呢! 

(原载于《解放军报》2011年04月26日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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